手里攥着褪色的工牌，塑料边缘磨得毛糙，上面 "陈建军 五金二车间" 的字样早己模糊。
十五年前从湖南老家来东莞时，我怎么也想不到，那个总在流水线尽头穿蓝色工服的女人，会让我在硬板床的吱呀声里，第一次懂得什么叫心跳撞碎月光。
第一章 流水线的黄昏2008 年的夏天热得能把人蒸化，注塑机的噪音在耳底嗡嗡打转。
我蹲在宿舍楼下啃馒头，看见李凤霞正踮脚往晾衣绳上挂胸罩，粉色的蕾丝边被风吹得晃了晃。
她转头时撞上我的目光，耳根倏地红透，晾衣杆 "当啷" 砸在水泥地上。
这是我来伟达五金厂的第三个月，和她同属二车间，她在尾部包装，我在前段上料。
食堂打饭时她总把餐盘往我这边推，红烧肉上的肥油在塑料餐盒里晃荡："建军哥，你太瘦了。
" 她说话带点广西口音，尾音轻轻的，像车间外榕树梢的风。
但那时，我只当她是热心的工友。
宿舍是八人间，上下铺住满了河南西川的兄弟。
某天夜班前，我发现工装裤的后裆裂开道口子，正窘得慌，凤霞突然塞给我个塑料袋："昨晚帮你缝了，针脚不好别嫌弃。
" 深蓝色的工装裤上，歪歪扭扭的白线缝成小太阳形状，凑近能闻到淡淡的洗衣粉味 —— 是她常用的雕牌味道。
我想给她钱，她却摆摆手跑开了，那抹蓝色工装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道转角。
第二章 夏夜的蚊香与糖水此后的日子里，凤霞总会在不经意间给我一些小温暖。
夜班时，她会悄悄在我工位旁放一盒蚊香，还留张字条：“这里蚊子多，点上别被咬了。”
字条的边角有些毛糙，像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
有时下工后，她会端来一碗自制的绿豆糖水，绿豆煮得软糯，糖水清甜，驱散了满身的疲惫。
我们开始在厂区后的榕树下聊天，聊老家的稻田，聊城里的霓虹灯。
她指着远处闪烁的灯火说：“听说那边有个大商场，电梯能首接通到顶楼。”
眼里满是憧憬。
我看着她被路灯拉长的影子，第一次觉得，这枯燥的打工生活似乎也没那么难熬。
第三章 台风前的暗流八月的天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车间里的风扇拼命转动，却吹不散暑气。
凤霞开始在午休时，带着我去厂区围墙边的阴凉处乘凉。
那里长着几株不知名的野花，在风中轻轻摇曳。
她会从口袋里掏出几颗水果糖，我们一人一颗含在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有次我不小心被模具划伤了手，凤霞急得不行，拉着我去医务室。
路上她的手紧紧攥着我的胳膊，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
包扎完后，她又特意去买了消炎药，叮嘱我按时涂抹。
那一刻，我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心里泛起异样的涟漪。
第西章 台风夜的铁架床终于，台风裹挟着暴雨来临。
车间停电时我们正赶一批出口美国的门把手。
凤霞抱着质检报表往仓库跑，在拐角处被电线绊倒，报表撒了一地。
我蹲下身帮她捡，指尖触到她手腕上的烫疤 —— 听说是去年调注塑机温度时被铁板烙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抽回手，说：“都这么久了，还没消掉。”
那晚台风在窗外怒吼，宿舍楼顶的铁皮被掀得哗哗响。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听见上铺兄弟的鼾声里混着轻轻的叩门声。
开门看见凤霞抱着枕头站在门口，睫毛上还沾着雨水：“女宿舍漏雨漏得床都漂起来了...”八人间的下铺挤着两个人，她的辫子蹭着我脖子，工厂发的薄夏被根本盖不住两个人的腿。
窗外闪电亮起时，我看见她工服领口开了道缝，里面粉色的内衣肩带滑下来一截。
她突然翻身对着我，温热的呼吸扑在我锁骨上：“建军哥，你心跳好快...”接下来的事像被台风卷着跑，她的工服纽扣在我掌心崩开，塑料扣子滚到床底。
皮肤相贴时能感觉到她背上的蝴蝶骨，还有腰侧那道缝袜子时被剪刀划的浅疤。
铁架床吱呀吱呀响得厉害，我听见自己用湖南话喊她名字，她回应的喘息里混着广西话的颤音。
当我的手覆上她......（此处省略违规内容）第五章 装在铁皮糖盒里的吻台风过后，我们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
她总把橘子硬糖装在铁皮盒里，趁没人时塞给我，糖纸在口袋里哗啦哗啦响。
有次我值夜班，她偷偷溜进来，在模具冷却的间隙，把嘴唇贴在我满是机油的脸上，咸咸的，带着橘子糖的味道。
她的床在女宿舍靠窗位置，床单是老家带来的碎花布。
周末午休时，我会假装找她借扳手，实则钻进她的蚊帐。
阳光透过窗台上的可乐瓶（她用来养从车间捡的多肉），在铁架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解我皮带时，手腕上的烫疤会蹭到我的小腹，有点疼，却让人舍不得躲开。
深秋的傍晚，我们常坐在厂区后的臭水沟旁。
她指着远处的霓虹说：“等攒够钱，我想去广州看小蛮腰。”
我摸着她手上的老茧，没敢说其实我更想带她回湖南老家，看看我家后山的竹林 —— 那里的月光，应该和车间窗外的一样亮。
第六章 消失在春运潮里的蓝工服2009 年春节前，工厂突然传来说要裁员。
凤霞的名字在名单上，她攥着辞退通知书问我：“建军哥，你说我们回家能做什么？”
我想牵她的手，却被她躲开，指甲缝里还留着包装门把手时蹭的银粉。
春运那天的火车站像个巨大的蒸笼，她穿着穿旧的蓝工服，行李袋上拴着我们一起买的卡通挂坠。
检票口的广播响起时，她突然把铁皮糖盒塞给我：“里面有封信。”
转身时，工服后摆的线头在人潮里晃了晃，很快就被淹没在无数个同样的蓝色身影里。
信里只有两行字，字迹被水洇得模糊：“我怀孕了，别找我。
广西梧州李凤霞。”
手里的糖盒突然变得很重，倒出来的不是橘子糖，而是颗小小的银色螺丝 —— 是我们一起包装过的门把手零件，在阳光里闪着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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