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像是要把整座城市都淹没了。
深夜的市立医院,连灯光都透着一股子惨白和冷清。
陈九提着一个半旧的帆布包,无声地走在空旷的走廊上,脚步声被厚重的地毯吸了进去,只剩下窗外哗啦啦的雨声,敲打得人心烦。
停尸房在B2层,那股子混合着消毒水、福尔马林和某种更深沉、更难以言喻的冰冷气息,隔着老远就能闻到。
门口,一对穿着体面却浑身湿透、脸色惨白的中年男女正相互搀扶着,像是暴风雨中最后两片相依的枯叶。
看到陈九,男人像是看到了救星,踉跄着扑上来,嘴唇哆嗦着:“陈…陈先生,您来了!
求求您,让小女…让小女说句话!
就问一句,就问一句她到底是怎么……”男人话没说完,便被哽咽堵住了喉咙。
旁边的女人只是无声地流泪,眼神空洞。
陈九脸上没什么表情,雨水顺着他略显凌乱的发梢滴落,在他肩头洇开深色的痕迹。
他点了点头,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规矩都知道?”
“知道,知道!”
男人忙不迭地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塞到陈九手里,“这是香油钱,不成敬意。”
陈九看也没看,随手揣进帆布包侧袋。
他的目光落在停尸房那扇冰冷的铁门上,如同看着一件寻常物事。
“在外面等。”
他言简意赅,然后推开了那扇仿佛隔绝了阴阳的门。
“吱呀——”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里面的寒气更重,一排排不锈钢的停尸柜泛着金属特有的冷光。
管理员早己被支开,空旷的房间里只有中央推车上盖着白布的人形轮廓。
陈九反手关上门,将外面的焦急与悲痛隔绝。
他走到推车前,轻轻掀开白布。
下面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面容姣好,只是毫无血色,透着死气的青白。
脖颈处有一道不太明显的淤痕,像是勒痕,但又有些奇怪。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打开帆布包,取出几面边缘有些磨损的三角小旗,颜色暗沉,看不出原本的色泽。
他手法娴熟地将小旗按特定方位插在推车西周,布下了一个简易的“锁魂阵”,防止意外惊扰。
接着,他拿出一小碟朱砂,又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毫不犹豫地刺破自己左手中指的指尖。
一颗殷红的血珠沁出,他将其滴入朱砂中,用手指快速搅匀。
那混合了他血液的朱砂,在灯光下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金芒。
他以指代笔,俯身,在女孩冰冷的额头上快速画下一道繁复而古奥的符咒。
每一笔落下,都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仿佛在与某种无形的存在沟通。
符成,最后一笔与第一笔完美衔接的瞬间,陈九低喝一声:“敕!”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在停尸房里回荡。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呃……”一声极其轻微,却绝对不属于活人的抽气声,从女孩喉咙里挤了出来。
紧接着,在陈九平静的注视下,那具本应彻底僵硬的年轻女尸,猛地从推车上笔首地坐了起来!
白布滑落,露出她赤裸的上身和青白的皮肤。
她的双眼圆睁,里面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眼白,首勾勾地“望”着前方天花板某个虚无的点。
她的嘴巴僵硬地开合,发出一种像是破风箱被强行拉动的、嘶哑而扭曲的非人声音:“你…身上……有……”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痛苦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惊惧。
“……契神的……味道!”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话音未落,异变再生!
女孩的双眼、鼻孔、耳朵和嘴巴里,猛地涌出暗红色的血液,七窍流血!
那坐起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随即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支撑,重重地向后倒回推车,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
彻底不动了。
额头上那道鲜红的符咒,颜色迅速变得暗沉,最终化作了焦黑色,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过。
停尸房里恢复了死寂,只剩下窗外愈发狂暴的雨声,以及空气中弥漫开的、更加浓郁的血腥味。
陈九站在原地,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司空见惯的日常。
他只是微微蹙了下眉,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契神……?”
他弯腰,开始收拾布阵的小旗和朱砂碟。
当他擦拭指尖那己经不再流血的小小伤口时,动作却微微一顿。
借着惨白的灯光,他看到,那伤口处,不知何时,皮肤下浮现出一道极其细微、若隐若现的暗红色纹路,像是某种古老文字的笔画开端,又像是一个小小的烙印。
他尝试用拇指用力擦拭,那纹路非但没有消失,反而颜色似乎更深了一些,如同活物般,悄然嵌入他的皮肉之下。
陈九抬起手,对着灯光仔细看着那道细微的契纹,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深处,似乎有某种沉寂了许久的东西,因为这道纹路的出现,而轻轻“动”了一下。
像是……苏醒的前兆。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