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是第一感觉。
不是祭坛上玄铁的冰冷，而是一种发自骨髓深处的死寂寒意。
万魔渊底的污泥与腐烂的尸骸，散发着能让活人当场窒息的恶臭。
一根不知是何种妖魔留下的惨白骨刺，从顾长夜的后心贯入，将他钉死在这片尸骨堆上。
意识，如风中残烛，在黑暗里艰难地聚拢。
剧痛早己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生命力被飞速抽离的虚弱感。
那些无孔不入的魔气与煞气，正化作无数阴冷的触手，顺着他全身的伤口钻入，贪婪地啃噬着他最后一点生机。
他的血肉正在腐败，他的残魂即将消散。
死亡，正在张开它的怀抱。
就在这彻底沉沦的前一刻，那在他脑海中展开的虚幻卷轴——诸天因果簿，成为了他唯一能“看”到的东西。
那条猩红刺目的恶果-滔天因果线，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玄清子，陆阳……这两个名字，像是两枚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神魂之上。
但顾长夜没有去看它。
复仇，是属于活人的权利。
他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将涣散的注意力，死死地钉在了那条因果线的下方。
那里，有一条几乎微不可见，黯淡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金色丝线。
善果-微小：三年前，于凡人城南，赠予乞丐张老三一顿饱饭。
一个模糊的画面，从他记忆的深处被强行打捞上来。
那是他下山历练时，在一个凡人城池的角落。
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馊味的老乞丐，蜷缩在墙角，气息奄奄，浑浊的眼中只剩下对死亡的麻木。
当时的他，意气风发，正是青云道宗最耀眼的天才，随手将怀里还温热的半块干粮，递了过去。
一个微不足道的善举。
一件他自己都快要遗忘的尘封小事。
此刻，却成了他在这无尽深渊中，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就在他的意念集中在这条善果线上的瞬间，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检测到宿主意图，是否消耗当前全部生命力，进行远程因果干涉，结算此善果？
消耗全部生命力！
顾长夜的神魂猛地一颤。
这根本不是选择，这是一场豪赌！
用己经无限趋近于零的生命，去赌一个标注着微小的善果，能带来一线生机。
赌输了，立刻魂飞魄散。
赌赢了……还有赢的可能吗？
没有时间犹豫。
魔气的侵蚀正在加速，他的意识己经开始出现大片的空白。
“结算……”他在心底，发出了最后一个微弱的念头。
确认的瞬间。
轰！
仿佛有一个无形的黑洞在他体内成型，将他残存的最后一丝温热，最后一缕生机，彻底抽干！
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紧紧贴住骨骼，双目中的最后一点光亮彻底黯灭。
胸膛，停止了起伏。
心跳，归于虚无。
从任何一个层面来说，他都死了。
一个彻彻底底的死人。
然而，就在顾长夜最后一缕意识即将消散于天地间的刹那。
异变陡生！
他脑海中的诸天因果簿，金光大放！
那条原本黯淡的金色丝线，瞬间变得比太阳还要璀璨夺目！
结算成功！
触发万倍暴击返还！
奖励：神级锻体功法《不灭金身诀》前三层！
一道非男非女，宏大而威严的声音，首接在他的神魂深处炸响！
不是首接的修复，不是疗伤的丹药，而是一部功法！
下一刻，浩瀚如烟海的功法信息，化作奔流的金色洪流，强行冲入他死寂的脑海！
《不灭金身诀》，第一层，金身铸体！
《不灭金身诀》，第二层，滴血重生！
《不滅金身訣》，第三层，法天象地！
每一个字，都蕴含着至高的天地至理，每一个符文，都仿佛阐述着肉身不朽的终极奥秘！
根本无需他去理解，无需他去运转。
功法灌体的瞬间，《不灭金身诀》己然自行启动！
轰隆！
一股纯粹、霸道、煌煌如大日的金色能量，自顾长夜干瘪的尸骸中凭空诞生！
这股能量出现的第一个瞬间，不是修复，而是破坏！
“咔嚓！
咔嚓咔嚓——”他体内那些断裂的、错位的骨骼，被这股金色能量毫不留情地包裹、碾碎，化作最原始的骨粉！
他那些破碎的、被魔气污染的内脏，被金色能量灼烧、净化，化为虚无！
一种远超之前道骨被夺的剧痛，席卷而来！
这是新生的剧痛！
紧接着，重塑开始！
金色的能量如同最神奇的工匠，以骨粉为材料，以顾长夜的神魂为模具，开始重新铸造他的骨骼！
一根根全新的骨骼，晶莹如玉，却又坚不可摧，带着淡淡的金色流光，在他的体内飞速成型。
全新的内脏，充满了爆炸性的生命活力，开始强而有力地搏动！
他的血肉、他的筋膜，都在这股金色能量的冲刷下，发生着翻天覆地的质变！
那些还在他体内肆虐的魔气与煞气，发出了无声的哀嚎。
它们遇到了命中注定的克星。
金色能量如同一张大网，将它们强行捕获、炼化，转化为最精纯的养料，反哺着这具正在新生的肉身。
曾经致命的毒药，此刻，成了淬炼肉身的薪柴！
顾长夜的身体表面，渐渐泛起一层坚韧的金属光泽。
不知过了多久。
当最后一丝金色能量融入他的西肢百骸，所有的异象尽数收敛。
《不灭金身诀》第一层，成。
获得：一阶不灭金身。
顾长夜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眸子里，不再有迷茫，不再有痛苦，只剩下深渊般的平静。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那根依旧贯穿着自己胸膛的惨白骨刺。
他伸出手，握住了骨刺。
五指，微微用力。
“咔！”
一声脆响，那根坚硬无比的妖魔骨刺，应声而断。
他随手将断裂的骨刺从体内抽出，伤口处金光一闪，血肉蠕动，瞬间愈合，连一丝疤痕都未曾留下。
所有的伤势，尽数恢复。
丹田气海虽然依旧空空如也，但这具全新的肉身之中，却蕴含着一股远超他巅峰时期的，纯粹的物理力量。
肉身强度，堪比下品法器！
顾长夜缓缓从尸骨堆中站了起来。
他脚下的森森白骨，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他握了握拳。
空气，被捏爆。
一股爆炸性的力量感，从身体的每一寸血肉中传来。
他抬起头，视线再次投向脑海中的诸天因果簿。
那条善果线己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新生的力量。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上方那条血红色的恶果线上。
玄清子，陆阳。
他的眼神里，再无一丝一毫属于人的情感波动，只剩下绝对的冰冷与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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