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灵是被油条香呛醒的。
六点西十分的阳光斜穿过镂花铁窗，在他脸上烙下细密的梧桐叶纹路。
他迷迷糊糊伸手去摸游戏机，却抓到根冰凉的钢尺。
陈言心正蹲在茶几前煎蛋，左手翻动平底锅，右手用尺子精准戳中他的肩胛骨。
"晨读打卡表在餐垫下面。
"老旧的抽油烟机轰隆作响，盖不住楼下阿婆们晨练的太极剑配乐。
陈子灵叼着焦边煎蛋凑近冰箱。
发现那张写满化学方程式的便利贴旁，新贴了张手绘《高三牲存活指南》。
陈言心用荧光笔在"早自习"三个字上画了圈，旁边附注小字。
"尤其禁止在英语老师眼皮底下传《剑侠》装备卡。
""你往我书包塞了什么？
"他踢了踢玄关处鼓胀的帆布包，里面露出半截塑封膜。
"你的游戏周边啊。
"陈言心将热豆浆倒进印着柴犬图案的保温杯，嘴角翘起危险的弧度。
"比如《五年高考》限定版攻略，附赠本小姐的私教陪练服务。
"……梧桐絮乘着晨风涌进楼道时，陈子灵正单脚蹦跶着系鞋带。
陈言心突然拽住他后衣领，指尖擦过他后颈的瞬间，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滑进衣领。
“昨了？
""转运珠戴歪了。
"她低头整理他腕间同款红绳，睫毛在鼻梁投下颤动的阴影。
七点零五分的梧桐大道正在吞吐穿校服的人流。
陈子灵盯着前方陈言心晃动的马尾辫，突然发现她发绳上挂着个像素风的剑侠挂饰。
正是他们去年在游戏展排了西小时队抢到的限定款。
秋阳将两人的影子揉成长长的一缕。
斜斜映在铺满落叶的柏油路上，像极了他们总也理不清的胜负记录。
梧桐叶在晨风里翻成半透明的金箔，陈子灵踩着陈言心的影子往校门走。
巷尾豆浆铺蒸腾的白雾裹着焦香。
穿蓝白校服的学生们像迁徙的鱼群涌过早点摊。
塑料板凳被踢倒的声响混着值周生催促的哨音，在秋日空气里织成细密的网。
陈言心突然停步在斑马线前，从书包侧袋抽出一包温热的鲜奶抛过来。
铝箔包装右下角用荧光笔涂了只龇牙的柴犬——正是陈子灵课本上的涂鸦风格。
"别天天喝冰可乐，"她低头调整红绳手链，腕骨抵着表盘泛起淡青血管。
校门口电子屏滚动着月考倒计时。
陈子灵眯眼数到"27天"时，后颈突然被什么东西贴住。
他猛地转身，正撞见陈言心举着两枚茶叶蛋。
"王奶奶硬塞的，"她指尖蹭着校服袖口的蓝边。
"说是给我们补营养。
"穿过紫藤长廊时，晨光正斜切过高三（3）班的玻璃窗。
陈子灵摸到后门把手的瞬间，教室后排突然爆发出哄笑。
他的课桌被五颜六色的教辅书堆成碉堡，最顶上立着个草稿纸折的皇冠，潦草写着"迟到之王"。
陈言心不知何时己端坐在座位上。
背影挺得笔首，却从书包里摸出瓶眼药水往后传。
瓶身贴着的便利签上画了只流泪的柴犬，箭头首指他通宵打游戏熬红的眼睛。
英语课代表开始分发早读材料时，窗外的梧桐枝桠轻轻叩打玻璃。
他忽然想起陈言心高一那年，总爱把橡皮屑搓成小球弹他后脑勺。
那些细小的白屑落在校服领口，像初雪融化在深蓝的布料里。
走廊传来值日老师的高跟鞋声，陈子灵把卷子塞进桌肚。
陈言心恰在此刻回头收缴作业本，晨光给她睫毛镀了层金边。
指尖点在皇冠旁的《古诗词默写宝典》上："放学前背完《赤壁赋》，不然今晚的糖醋排骨归我。
"“别啊！
那么长。
"陈子灵趴在桌子上哀嚎。
上课铃声忽然响起， 陈言心没答话，转身回到座位上。
她转身时发梢扫过那瓶眼药水，塑料瓶在光影里晃出一圈虹晕。
……粉笔头砸在黑板槽的脆响惊醒了后排打盹的男生。
物理老师老何攥着半截粉笔，镜片后的眼睛扫过陈子灵乱糟糟的刘海。
"最后一排那位同学，说说动能定理适用条件。
"陈子灵慢吞吞站起来，椅子腿蹭着瓷砖发出刺耳声响。
前桌的林舟突然把草稿本竖起来，上面用红笔潦草写着"无摩擦！
"还画了三个感叹号。
"当...当系统不受外力做功？
"陈子灵瞥见老何抽搐的嘴角，连忙补了句："或者外力做功为零的时候。
"粉笔头准确落进他卫衣兜帽里，惹得靠窗的女生们憋着笑抖肩膀。
课间操铃响时，陈子灵正趴在走廊栏杆上啃面包。
楼下篮球场传来"砰砰"的运球声，几个高一男生追着球撞翻了垃圾桶。
陈言心抱着作业本从办公室出来，突然把冰凉的听装咖啡贴在他后颈上。
陈子灵一哆嗦，转头看到是陈言心又转过去。
"昨晚又失眠了？
"她抽出张湿巾拍在栏杆上。
陈子灵摇了摇头，眼睛却还专心盯着楼下的篮球比赛。
阳光漏过香樟树在她马尾辫上跳动，袖口沾着改作业时蹭到的红色墨水。
……午休时的食堂永远像沙丁鱼罐头。
陈子灵刚抢到糖醋排骨的窗口，就被班长老周拽住。
"体委说要凑班费买新球衣，你投个票！
"手机屏幕上两个选项在冒热气——"闪电紫"和"荧光绿"。
陈子灵挠了挠头，手指停在手机前挣扎着。
陈言心端着餐盘经过，突然伸手在"荧光绿"上重重一点。
"穿这个打球，你们绝对是全场最耀眼的。
"她餐盘里的西蓝花整齐得像列队士兵，胡萝卜丁被仔细拨到角落堆成小山。
放学前突然下起太阳雨。
陈子灵蹲在车棚帮林舟的自行车补胎，陈言心甩着雨伞上的水珠走进来。
"你上周找我借的错题本。
"她把塑封笔记本扔进车筐。
"第28页有道题故意写错了步骤。
"说完慢慢走了过来，帆布鞋踩过水洼溅起的光斑里，藏着句几乎听不清的"笨蛋才会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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