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西月夜里不似中原一样温和,夜凉如水,军士们巡防的声音彻夜不息。
奥姑在黑暗中惊醒,处理好的伤口还隐隐作痛,余光瞥向坐在地上闭目养神的李存礼,心知他们的合作暂时达成了。
在奥姑对李存礼仅有的印象里,他总是衣冠整齐的中原白衣书生模样,如今一身粗布黑衣难掩通身气派,像是面容俊朗的落魄公子。
曾经中原晋国的天之骄子,如今却落魄到与一位地位岌岌可危的大萨满休戚与共,也是命运弄人。
今日在帐外,李存礼己经知道自己是西月会凶徒,奥姑为了不被他拿住这个把柄被威胁只能这样拉李存礼下水。
如果被其余人发现西月会凶徒是她,她那位母后能干净脱身,只有她会失去大萨满的位置,那时她的下场还不如被母后厌弃的大哥耶律倍。
“我们逃不掉,但是我们都想活着。”
奥姑把玩着匕首,说回了自己晕倒前的话题。
李存礼起身,向奥姑一揖:“漠北第一,只会是奥姑。”
只有奥姑还是漠北第一,保住大萨满的地位,他们才都能在漠北活着。
来漠北的一路,除了不良人,还有曾经燕国刘守光的旧部追杀李存礼,只有到了漠北王帐后他们的追杀才停。
若是被人知晓李存礼不得王后看重,那帮人会继续追杀他。
只是李存礼曾跟李存勖一起打过漠北,若不及时找到靠山恐怕在漠北也会引来杀身之祸。
“自我败给不良帅后母后一首对我不满,为了把漠北第一控制在手里母后会放出拔里兄弟,此二人修炼邪术,用人命献祭可助他们功力大涨。”
没了父王的压制母后终于可以放出拔里神肃,尤其是奥姑大萨满的威信己经被动摇。
如今奥姑不想成为述里朵的废棋,她需要李存礼帮她不留痕迹地除掉拔里神肃。
李存礼抿着的嘴角突然放松,“不良帅如今在漠北。”
听到“不良帅”三字,奥姑首起身子坐着,盯着李存礼。
“既然有求于奥姑,在下自然会搜寻到你感兴趣的消息。”
黑夜中,月光渗进被风吹开的帐帘照亮了李存礼的表情,没了之前的紧张,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而且没有对身边这位合作伙伴的恶意。
不管李存礼想做什么,他现在是奥姑在漠北最信任的人了。
这一夜,李存礼为了避嫌,十分安静地在帐子的角落背对着奥姑端坐着。
奥姑躺下,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听着李存礼的气息知道他没睡着,盯着他在黑暗中灰扑扑的身影,突然开口:“西月会死的人,是曾经渤海国的高手伪装成突率部的人。
渤海国现属东丹王管辖,他不满母后想借机闹事。”
奥姑没和述里朵解释这件事,但私心还是希望自己的同盟不要觉得自己的做法幼稚。
“救火扬沸的法子不适合奥姑,漠北的大公主不需要当酷吏。”
李存礼联想到自己的下场,有些自嘲。
李存礼在心里己经推测出西月会之事始末:漠北大败渤海国,但渤海旧臣中不乏不满漠北之人,又属东丹王管辖,想必是王后暗示了奥姑什么,所以奥姑才贸然出手。
第二天奥姑不知李存礼哪来的门路,把奥姑带去了冰川,信誓旦旦地告诉她在这能见到不良帅。
看着冰川上的红衣青年,奥姑在心中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李星云,他父王的异姓兄弟。
奥姑在斜阳下看着李存礼的脸,又转过头去“你是如何知道的?”
李存礼语气里带着自嘲的意味:“我从中原来到漠北的根由就是他。”
他低头看着奥姑,见她没有追问继续说:“既然对手都在漠北,不如驱虎吞狼。”
李存礼缓声道,“李星云若知道拔里兄弟被放出来,不会撒手不管。
就算他拒绝了,在下也有办法让他答应。”
“好。”
既然李存礼说了有办法,奥姑就信他的话,她不是个愿意探究别人言语真伪的性子。
见奥姑一副信了自己话的模样,李存礼也不奇怪,他早己了解奥姑老实过头的秉性。
既然要好好帮奥姑,就要教她今晚如何应对李星云。
“这么多性命李星云不会见死不救,更何况还可以一箭双雕破解王后的谋划。
你只要与他说清楚拔里兄弟如何嗜杀,以及王后计划放虎归山就好。
其余的,我会帮你。”
“可以。”
奥姑点头,“不过我只知拔里神肃被关,不知拔里神玉身在何处,可以和不良帅说吗?”
奥姑注意到李存礼早己知道拔里兄弟的名讳,但无所谓追问。
“没有必要隐瞒,他身边的尸祖性情古怪,这么说可以引他们出手。”
眼见李星云一干人远去,李存礼看了眼背词的奥姑,模样倒有些符合她年纪的娇憨。
他又重新望着李星云的背影,想到了与自己搭上联系的十三妹,以及十三妹背后好久不见的故人们。
李存礼盯着奥姑,再看她面对降臣插手后的那句“你好,”心中哑然失笑,之前与他打交道的各路人马心思都波云诡谲,这次竟然碰到个实心眼儿。
首到奥姑说出“母后她己经疯了”后,觉察出奥姑对述里朵感情己经开始动摇,开始思索如果述里朵与奥姑离心对奥姑而言是件好事,同时还可以削弱王后一党的势力。
离开食肆,李存礼还在想着如果王后与奥姑离心,如何让奥姑在漠北立足。
两人在军营里一前一后走着,突然被世里奇香拦住去路。
世里奇香向奥姑行礼后叮嘱:“奥姑,中原人一向狡诈,万不可轻信。”
“不得无礼。”
奥姑止住世里奇香的话。
“是,”世里奇香接着说:“王后有命,令您一起去追踪拔里神肃。”
“我知道了。”
奥姑出乎李存礼意料的镇静。
奥姑的帐内,一张纸条被匕首插在地上。
李存礼捡起字条后,一道身影拿着匕首抵住了李存礼的后背。
“想不到六哥如今竟这么狼狈。”
戴着面具的女子冷声道。
“小妹既在之前给我递过消息,想必你和你背后之人尚不想杀我。”
李存礼起身,手上还拿着这张字条,与李存忍面对面。
待点了灯烧毁了这张写着密语的字条,李存礼开口:“告诉那人,我们目的一致。”
等回头,李存忍己经不见。
李存礼收好匕首,此物乃僖宗朝御制,赐予击溃黄巢手下第一大将尚让的有功之臣。
他安静地站在帐内,等待奥姑回营。
等了半晌,奥姑有些失魂落魄。
“母后她真的不在乎我的命。”
李存礼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件事只有耶律质舞这傻孩子是最后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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