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癞子凄厉的惨嚎在幽深潮湿的苦役洞里回荡,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野狗,刺得人耳膜生疼。
他抱着那条焦黑冒烟的右腿,在冰冷的泥泞里疯狂打滚,鼻涕眼泪糊了满脸,看向凌绝的眼神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
“鬼…鬼啊!
他的枪!
那枪会喷火!
烧死我了!
烧死我了!”
他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声音都变了调。
周围的矿工们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脸上混杂着惊骇、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昏暗的矿灯下,他们看向凌绝的目光彻底变了。
不再是单纯的鄙夷和麻木,而是多了一种对未知力量的畏惧。
那个瘦弱、满身血污的少年,和他背上那杆毫不起眼的深褐色木枪,此刻仿佛笼罩上了一层诡异的阴影。
石根爷佝偻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凌绝握着枪柄的手,又艰难地挪到石癞子腿上那道狰狞的焦痕上。
他布满矿粉的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淹没在石癞子的哀嚎里。
那叹息里,有震惊,有不解,或许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凌绝强忍着脑海深处传来的撕裂般剧痛和全身经脉火烧火燎的刺痛。
刚才那一下,仿佛抽空了他最后的精神和气力,身体摇摇欲坠,全靠手中紧握的冰冷枪杆和身后青禾颤抖的小手支撑着才没有倒下。
哑火木枪的震动已经平复下去,那股狂暴的灼热力量也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满身的疲惫和一种劫后余生的虚弱。
但他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哑火木枪的秘密,以一种最血腥、最直接的方式,撕开了一道口子。
石癞子的腿,就是祭品。
“哥…你…”青禾躲在他身后,小手紧紧抓着他破烂的衣角,小脸煞白,大眼睛里还残留着恐惧的泪光,但更多的是对凌绝的担忧。
凌绝深吸一口气,污浊的空气呛得他肺叶生疼,却勉强压下了眩晕感。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打滚的石癞子,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寒意:“我的石头…够了吗?”
石癞子被他看得一个激灵,哀嚎声都小了下去,只剩下痛苦的***。
他看着凌绝脚边藤筐里堆积的黑火石,尤其是那块西瓜大小的岩块,又想到自己腿上那恐怖的灼伤,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
他忍着剧痛,忙不迭地点头,声音带着哭腔:“够…够了!
够了!”
凌绝不再看他,弯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地上那包青禾带来的、沾了些泥污的苦蓟草和麦饼捡起来,塞进怀里。
温热的触感隔着薄薄的破布传来,带着青禾的气息,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
他一手拄着沉重的石锤,一手反握着背后的哑火木枪枪柄,仿佛那是支撑他生命的拐杖。
他拉着青禾冰凉的小手,看也不看周围那些惊恐的目光,一步一步,艰难而缓慢地,朝着矿洞外那微弱的光亮挪去。
每一步都牵扯着胸口的伤口和透支的身体,留下一个深深浅浅、混合着血泥的脚印。
背后,石癞子压抑的痛哼和矿工们死寂的沉默,如同沉重的背景音。
……走出苦役洞那令人窒息的黑暗,傍晚荒原那带着铁锈味的血色狂风扑面而来,竟让凌绝有种重获新生的错觉。
夕阳如同一个巨大的、濒死的蛋黄,被挤压在厚重的铅灰色云层与暗红色地平线之间,投下最后一片惨淡的、带着不祥红晕的光。
青禾搀扶着凌绝,两人踉踉跄跄地回到那间摇摇欲坠的窝棚。
一进门,凌绝再也支撑不住,腿一软,重重地瘫倒在铺着干草的地铺上,剧烈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与血污混合在一起,黏腻而冰冷。
“哥!
你怎么样?”
青禾吓得小脸更白了,慌忙跪坐在他身边,手忙脚乱地去解他胸前被血浸透的布条。
布条粘连着翻卷的皮肉,每撕开一点都带来钻心的疼痛。
凌绝死死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硬是一声没吭。
当布条完全解开,露出下面那道深可见骨、边缘皮肉焦黑翻卷、此刻又因崩裂而渗着暗红血水的恐怖鞭伤时,青禾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
“别哭…没事…”凌绝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青禾用力抹了把眼泪,赶紧拿出那包苦蓟草。
她挑出几片相对干净的叶子,放在嘴里用力嚼烂,苦涩的汁液让她小脸皱成一团。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将嚼碎的草泥,一点点敷在凌绝胸口的伤口上。
一股极其强烈的、如同无数细针攒刺般的剧痛猛地袭来!
凌绝身体瞬间绷紧如弓,闷哼一声,眼前阵阵发黑。
这苦蓟草的止血效果据说不错,但敷上去的痛苦,简直不亚于再挨一鞭子!
“哥…忍忍…马上就好…”青禾的声音带着哭腔,动作却异常轻柔而坚定。
就在这剧烈的痛苦***下,凌绝背上紧贴着的哑火木枪,那股微弱却持续的震动感,似乎又悄然活跃了一丝。
一股极其微弱、带着奇异清凉感的暖流,如同最细小的溪流,顺着脊椎,缓缓流入他***辣疼痛的胸口伤处。
这感觉很微弱,远不如苦蓟草带来的剧痛强烈,但在那一片***辣的灼烧感中,这一点点清凉,却如同沙漠中的甘泉,清晰地被凌绝捕捉到了!
它似乎在努力抚平伤口边缘的焦灼感,中和着苦蓟草带来的针刺痛楚。
凌绝心中剧震!
这枪…不仅能释放灼热的力量,还能…治疗?
这个发现让他精神为之一振,连伤口的剧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
他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去感受那丝清凉暖流的流动,努力引导着它,让它更多地汇聚在伤得最重的地方。
青禾专注地敷着药,没有察觉凌绝的异样。
她敷得很仔细,每一寸翻卷的皮肉都覆盖上苦涩的草泥。
敷完药,她又拿出那两块沾了点泥污的麦饼,撕下一小块,递到凌绝嘴边:“哥,快吃点东西。”
凌绝睁开眼,看着青禾担忧的小脸和手中那点可怜的口粮,心头酸涩。
他没有推辞,张开嘴,慢慢地咀嚼着。
粗糙的麦麸刮过喉咙,带着泥土的微腥,却比任何珍馐都更能补充他枯竭的体力。
他也强迫青禾吃下了一小块。
剩下的饼子被他仔细收好。
在这朝不保夕的地方,每一口食物都关乎生死。
窝棚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外面,荒原的风永不停歇地呜咽着,如同亡魂的哭泣。
“哥…”青禾的声音带着迟疑和恐惧,打破了沉默,“刚才…在洞里…你的枪…” 她的小手无意识地抓紧了凌绝的衣角,显然矿洞里那恐怖的一幕给她留下了巨大的阴影。
凌绝沉默了片刻,反手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小手。
他能感觉到青禾的手在微微颤抖。
“别怕。”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坚定,“那枪…是石岩爷爷留下的。
它…在保护我们。”
他无法解释更多,也无法保证什么。
他只知道,从哑火木枪第一次震动开始,从他感受到那股力量开始,他和青禾的命运,就已经和这杆神秘的枪牢牢绑在了一起。
青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大眼睛里依旧残留着恐惧,但更多的是对凌绝的信任。
她将小脑袋轻轻靠在凌绝没受伤的肩膀旁,汲取着一点点微弱的安全感。
凌绝感受着她轻微的颤抖,心中那名为守护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
他必须活下去!
必须掌控这股力量!
为了青禾!
……接下来的几天,是凌绝记忆中最黑暗、最煎熬的日子。
每天天不亮,他就会被石癞子派来的人粗暴地叫醒,拖着依旧剧痛的身体,重新投入那地狱般的苦役洞。
石癞子腿上的伤显然不轻,走路一瘸一拐,对凌绝的恨意和恐惧也达到了顶点。
他不敢再明目张胆地过分刁难,但各种阴损的小手段却层出不穷——故意分给他最难开凿的岩层;克扣他本就少得可怜的、混着沙石的稀粥;在他疲惫不堪时,指使其他矿工用碎石“不小心”砸他…凌绝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胸口的鞭伤在苦蓟草和他自己引导的那丝微弱清凉暖流的双重作用下,以一种缓慢却坚定的速度愈合着。
每一次剧烈的挖掘劳动后,伤口依旧会崩裂渗血,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但他能感觉到,那源自枪身的清凉暖流,似乎也在这种反复的***下,变得比之前活跃了一丝,流动得也顺畅了一丝。
更让他惊喜的是,他对哑火木枪那微弱力量的引导,似乎也找到了一点门道。
在矿坑里,当他被逼到极限,精神高度凝聚、不顾一切挥动石锤砸向岩壁时,他会有意识地尝试去沟通背上那杆枪。
虽然十次里也许只有一两次能成功引动一丝灼热的力量,但就是这偶尔成功的爆发,足以让坚硬的岩层在他锤下如同酥脆的饼干般崩裂!
他挖掘黑火石的效率,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提升着。
几天下来,他脚边的藤筐里,竟然真的积攒起了接近一百斤的矿石!
虽然离石虎要求的死线还差不少,但这已经是一个奇迹!
每一次成功的引动,都伴随着巨大的精神消耗和身体经脉的刺痛。
但他甘之如饴。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一次引动那股力量,身体似乎都在发生着某种细微的、潜移默化的改变。
肌肉的酸痛恢复得更快了,对疼痛的忍耐力更强了,甚至挥动石锤的手臂,也感觉比之前更有力、更协调了一些。
他仿佛在用自己的血肉和意志作为薪柴,一点点喂养、唤醒着枪中沉睡的凶灵。
过程痛苦而凶险,但回报的力量感,让他着迷。
这天傍晚,当凌绝拖着疲惫不堪、却比前几天多了几分内蕴力量感的身躯,带着几乎装满一筐的黑火石走出苦役洞口时,意外地看到村口聚集着一群人。
狩猎队回来了。
十几条精壮的汉子,大多带着伤,脸上写满了疲惫和一种劫后余生的凝重。
他们身上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和汗臭味,带回来的猎物却少得可怜——只有几只瘦骨嶙峋的沙蜥,还有一头体型不大、浑身布满伤口、早已死透的荒原鬣狗。
这点东西,对于整个罪血村来说,杯水车薪。
气氛压抑得可怕。
女人们看着那点可怜的猎物,眼神绝望。
孩子们缩在大人身后,不敢出声。
狩猎队的队长,一个脸上有着一道贯穿左眼、留下狰狞疤痕的中年汉子,人称“刀疤”,正沉着脸向族长石厉汇报。
“…点子扎手!
那群畜生饿疯了!
数量比往年多了一倍不止!
设的陷阱被它们绕开了,还差点被反包了饺子!
石猛…石猛为了断后,被拖走了…”刀疤的声音嘶哑,带着压抑的悲痛。
人群中响起压抑的啜泣声,显然是被拖走的石猛的家人。
族长石厉,一个身材同样魁梧、面容阴鸷、眼神锐利如鹰隼的老者,穿着一身相对完整的兽皮袍子,听着汇报,脸色越来越阴沉。
他扫了一眼地上那点可怜的猎物,又看了看狩猎队人人带伤的狼狈模样,最后,他那双阴鸷的眼睛,如同毒蛇般,冷冷地扫向了刚刚走出洞口、背着藤筐的凌绝。
“哼!
一群废物!”
石厉的声音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连群畜生都对付不了!
还要折损人手!
要你们何用!”
刀疤和狩猎队员们脸色难看地低下头,拳头紧握,却不敢反驳。
石厉的目光停留在凌绝身上,尤其是在他胸前那虽然结痂却依旧狰狞的鞭痕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在他背后那杆毫不起眼的哑火木枪上,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冷和…忌惮?
显然,石癞子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你!”
石厉抬手指向凌绝,声音如同冰碴子,“罪血小子!
从明天起,滚回狩猎队!”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凌绝自己!
狩猎队?
那个他因为“拖累队伍”、“浪费口粮”而被踢出来的地方?
那个石虎和石癞子等人对他百般羞辱刁难的地方?
现在,在狩猎队损失惨重、人心惶惶的时候,让他回去?
刀疤猛地抬头,看向石厉,又看向凌绝,眉头紧锁。
其他狩猎队员也纷纷投来复杂的目光,有惊愕,有怀疑,有不屑,甚至还有一丝…隐秘的期待?
毕竟,凌绝在矿洞里“弄残”石癞子的事迹,已经悄悄在村里传开了。
石厉根本不理会众人的反应,继续冷冰冰地说道:“别以为这是抬举你!
石癞子伤了腿,队里缺人!
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要是再敢像以前一样当废物拖后腿…” 他阴冷的目光扫过凌绝胸口的伤疤,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爹!”
石虎从他身后站了出来,他身材高大,穿着崭新的皮甲,腰间挎着锋利的骨刀,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怨毒,“让这灾星进狩猎队?
他只会带来霉运!
石猛叔说不定就是被他克死的!
而且他…” 他指着凌绝背上那杆枪,眼神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惧意,“他那根邪门的烧火棍…”“闭嘴!”
石厉厉声打断他,眼神锐利地瞪了石虎一眼,“老子自有安排!”
石虎被父亲一瞪,悻悻地闭上了嘴,但看向凌绝的眼神更加怨毒。
凌绝站在那里,沉默着。
风吹动他破烂的衣襟,露出下面结痂的伤口和隐隐贲起的、比几天前明显结实了一些的肌肉线条。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深褐色的瞳孔深处,如同投入石子的古井,荡开一圈冰冷的涟漪。
将功赎罪?
缺人?
凌绝心中冷笑。
石厉这只老狐狸,打的什么主意,他心知肚明。
狩猎队损失惨重,需要炮灰去探路、去吸引荒兽的注意力。
而自己这个“罪血灾星”,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死了,是为村子除害;侥幸活下来,也能榨取点价值。
同时,把自己放在狩猎队里,放在他儿子石虎和那些亲信的眼皮子底下,更方便监视,甚至…找机会彻底除掉自己这个“隐患”。
至于石虎的怨毒…凌绝的目光扫过石虎腰间那柄寒光闪闪的骨刀。
仇恨的种子早已埋下,只待生根发芽。
“怎么?
不愿意?”
石厉见凌绝沉默,语气更加阴冷,带着压迫感。
凌绝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石厉那双阴鸷的眼睛。
他没有愤怒,没有恐惧,也没有被“重新接纳”的欣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潭水。
“好。”
他吐出一个字,声音沙哑却清晰。
没有多余的话。
他背着那沉重的藤筐,里面是接近一百斤、用血汗和神秘力量换来的黑火石,脚步有些虚浮,却异常稳定地穿过人群自动分开的道路,朝着自己的窝棚走去。
背上的哑火木枪,在血色夕阳下,那深褐色的裂纹枪身,仿佛流淌着沉寂的凶光。
石厉看着凌绝离去的背影,眼神阴晴不定。
刀疤走到石厉身边,低声道:“族长,那小子…矿洞里的事…”“我知道。”
石厉打断他,声音低沉,“盯紧他。
还有他那杆枪…有点邪门。
让石虎…也小心点。”
他顿了顿,补充道,“明天进山,让他…走前面。”
刀疤心头一凛,默默点头。
……第二天,天色未明,蚀骨风季特有的、带着铁锈腥味的寒风就卷过荒原。
狩猎队已经在村口***。
气氛比昨天更加凝重。
十几条汉子,人人脸色紧绷,检查着手中的骨矛、石斧和简陋的陷阱工具。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悲壮,石猛的死,像一片沉重的乌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凌绝也来了。
他换上了一身相对完整些的旧皮甲——是石岩爷爷留下的遗物,虽然有些地方已经磨损得露出了内衬。
他依旧背着那杆毫不起眼的哑火木枪,枪身用破布条缠紧了些,只露出深褐色的枪头和一小截枪杆。
他沉默地站在队伍最边缘,如同一个格格不入的影子。
石虎站在队伍前列,穿着那身崭新的皮甲,腰间挎着骨刀,趾高气扬。
看到凌绝,他毫不掩饰地冷哼一声,眼神怨毒,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他身边跟着几个心腹,都是平时欺辱凌绝最凶的,此刻也都用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看着凌绝。
刀疤作为队长,脸色沉重地扫视了一圈队伍,目光在凌绝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复杂,最终还是移开。
“都听好了!”
刀疤的声音嘶哑而严厉,“这次进‘鬼嚎林’,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
那帮畜生饿疯了,比平时更凶!
发现情况不对,立刻发信号!
不准擅自行动!
听到了没有!”
“是!
队长!”
众人齐声应道,声音带着压抑的紧张。
“你!”
刀疤指向凌绝,语气不容置疑,“走最前面!
负责探路!
眼睛给我放亮点!
发现任何动静,立刻示警!”
这是***裸的炮灰位置。
走在最前面的人,第一个遭遇危险,第一个面对荒兽的尖牙利爪。
队伍里一片死寂。
有人低下头,有人别开脸,没人说话。
石虎和他那几个心腹,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和残忍。
凌绝面无表情,只是紧了紧背上的哑火木枪,迈开脚步,沉默地走出了村口那残破的围墙,踏入了血色荒原那无边无际的、仿佛要吞噬一切的暗红之中。
风,更急了。
吹动他破烂的皮甲,露出下面结痂的伤疤。
他瘦削的背影,在昏暗的天光下,显得异常单薄,却又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孤绝。
狩猎队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如同送葬的队伍。
石虎看着凌绝的背影,眼中凶光闪烁,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骨刀刀柄上。
他压低声音,对身边一个獐头鼠目的心腹吩咐道:“石鼠,给我盯死他!
进了林子,找个机会…让他‘意外’碰上点好东西…” 他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我要让这灾星,死得比石猛还惨!”
石鼠会意地嘿嘿一笑,三角眼里闪烁着阴险的光:“虎哥放心!
包在我身上!
保管让那小子‘惊喜’不断!”
队伍在沉默和压抑中前行。
血色的大地仿佛没有尽头,只有扭曲的荆棘树投下狰狞的阴影。
凌绝走在最前,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红砂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他的感官提升到了极致,耳朵捕捉着风中的每一丝异响,鼻子分辨着空气中混杂的气味,眼睛锐利地扫视着前方每一个可疑的起伏和阴影。
背上,哑火木枪那微弱却持续的震动感,如同第二颗心脏在搏动,提醒着他潜在的危险,也隐隐与他体内那股被反复引动、正在缓慢壮大的灼热力量产生着共鸣。
他知道,踏入鬼嚎林的那一刻,真正的生死考验,才刚刚开始。
狩猎队的“废物”少年?
不,他是即将被逼入绝境的孤狼,而他的爪牙,正在这血色荒原的寒风里,悄然磨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