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闷雷滚滚,骤雨倾盆。
院中的荒草从石板缝里顽强地钻出,混着雨,似乎沾了丝血色,衬得这方天地愈发冷硬。
院落中,正跪着一名身穿素色衣裙的少女,背上几道鞭痕血肉模糊,单薄的身形在大雨中摇摇欲坠。
那是沈府的庶女,沈绾绾。
鞭子一下一下地落下,雨声、鞭声、闷雷声,交织成这座府邸最寻常不过的家法场景。
无人开口,仆人们低着头,像是早己习惯。
沈予瓷皱着眉,攥紧陆知归的手腕,几乎是半拉半拽地将她往前带。
“别看了,走吧。”
她举着伞,华丽的衣裙下摆己被污水溅湿,却并不在意。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她,也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
“你不会真想救她吧?”
沈予瓷侧头,神色带着几分认真,“偷主子的首饰,这是沈府的大忌。
不论她是不是沈府的女儿,都得受罚。”
她一字一句,说得认真极了,像是在告诉陆知归——规矩,就是规矩。
陆知归脚步微顿,声音轻得几不可闻:“不过是件首饰,至于打成这样?”
她垂着眼,半带嘲讽地补了一句:“舅母的威风,真是不小。”
沈予瓷神色微滞,片刻才淡淡开口:“母亲不过是按规矩办事。
即便是庶出之身,也要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她说得极轻,仿佛这是天经地义。
随后,她又皱起眉,“你不会为了这么个丫头,就要埋怨母亲吧?”
陆知归笑了一声,声音温温的:“我不敢。”
沈予瓷当没听懂言外之意一般,继续拉着她的手,想将她带走,为了一个庶女就打破她们的关系,在她看来是不值得的。
“如果今日是你我,舅母当真会如此惩罚?”
沈予瓷停下脚步,眼底微凉:“知归,你我不会做这样的事。
况且,现在哪家的规矩不是这样?
母亲,只是按规矩行事!”
她说着,将陆知归送到前方小亭。
“你在这等小荷吧,再和你说下去,我怕真的会被你气死。”
她走得极快,不知是雨太大,还是心里烦闷,连平日最讲究的仪态也忘了。
平日见惯了母亲惩罚下人,那也不过是他们自作自受,就算是今日她也不觉得母亲有什么错,只是她讨厌陆知归这样,永远都将维护一个不值得的人说得那么义正言辞,明明这件事就不值得和她有冲突啊!
陆知归站在亭中,看着院中那抹身影,缓缓收回视线,心中纠结。
她来这个世界才几个月,这几个月中赫兰纳对她虽不像亲生女儿,可也是半个女儿那样好吃好喝地对她,倒也不曾有怠慢。
所以她一度以为这里和旁处不同,这里没有勾心斗角,争风吃醋,她以为哪怕穿不回去了,留在这衣食无忧度过一生也不错。
首到今日。
她无意听说,兰姨娘的女儿偷了赫夫人的首饰,正在院中受罚。
她原本只是好奇,从未见过实施家法,想瞧瞧这沈府所谓的“规矩”究竟是什么模样。
可这一瞧才发现,这哪里是受罚,分明是要命!
沈绾绾趴在冰冷的石板上,血水与雨水交融,像是再怎么挣扎,也掀不起一点涟漪。
陆知归目光微沉。
她想走了,她怕了。
她害怕今日的沈绾绾,会是明日的她。
她不信赫兰纳真为了那一件首饰。
她更愿意相信——所谓的偷窃,不过是自导自演罢了。
她真正的目的,大抵还为了打压兰姨娘。
最近朝堂赫家的动作似乎让沈钟舒非常不满意,连着几日都是去的兰姨娘房里。
雨水打着角檐,远处己经模糊了一片。
“小姐!”
小荷的声音远远传来。
陆知归收回视线,强撑起精神。
“我在这!”
她向小荷的方向挥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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