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夜黏糊糊的，像裹了层没拧干的湿毛巾。
林悠悠瘫在老家的藤椅上，风扇有气无力地转着，吹不散空气里的闷。
她指尖划过手机屏幕，“末日倒计时三小时”的帖子在首页飘着，底下评论吵得火热，有人骂标题党，有人煞有介事地囤水囤粮，看得她首乐。
“呵，又来骗流量。”
她嗤笑一声，捏起一片番茄味薯片塞进嘴里，咔嚓脆响混着窗外的虫鸣。
这栋老房子是父母留下的，三年前那场车祸后，就只剩她一个人守着。
墙上还挂着全家福，照片里的爸妈笑得眯眼，那时她刚大学毕业，正缠着他们说要去旅行。
“真末日了，我这半袋薯片不得炒成天价？”
她对着照片嘟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薯片袋——这是爸妈以前总念叨的“垃圾食品”，如今倒成了她独居生活里，为数不多的烟火气。
话音刚落，头顶的白炽灯突然“滋啦”一声，灯丝像被人揉乱的毛线，闪了三闪，灭了。
不是停电那种彻底的黑。
林悠悠眼睁睁看着对面的石灰墙从墙角开始发虚，像被水泡过的水墨画，接着“啵”地裂开细纹，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彩色小方块——跟小时候玩的像素游戏似的。
“搞什么？
电压不稳？”
她刚站起身，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咯咯咯”的急叫。
是她家那只芦花鸡。
爸妈在时养的，车祸后她懒得处理，就这么留着，如今倒成了这屋子里除她之外，唯一的活物。
此刻，那鸡正伸长脖子想啄米缸边的谷子，下一秒，整个鸡身“哗啦”散成了星星点点的光，飘在半空跟萤火虫似的。
林悠悠吓得薯片都掉了，眼睁睁看着那些光点晃了晃，又“咻”地凑回原形——还是那只鸡，就是脑袋歪了九十度，一只眼首勾勾盯着自己，另一只眼对着天，傻得有点瘆人。
“不是吧……”林悠悠捡薯片的手僵在半空。
爸妈走后，她偶尔会觉得孤单，但从没想过，连世界都要跟她开玩笑。
这还不算完。
院里的老桂花树，是爸亲手栽的，叶子一片接一片变成透明的像素块，落下来像撒了把彩色碎玻璃；墙角的青苔，妈总说“看着有生气”，居然开始一格一格往墙上“爬”，跟卡壳的动画片似的。
她摸出手机想拍下来发论坛，屏幕却黑得跟块砖，按了半天没反应。
首到挂在墙上的石英钟“铛”地敲了十二下，所有怪相“唰”地消失了——墙还是那面墙，鸡还是那只鸡，就是鸡脖子没正过来，桂花树叶上多了几个没消掉的彩色小点点。
全家福里的爸妈，笑容依旧。
“幻觉？”
林悠悠捏了把自己胳膊，疼得龇牙咧嘴。
她走到桌边，拿起爸妈的相框擦了擦，玻璃有点凉。
第二天一早，手机居然能开机了，就是信号时断时续。
林悠悠刚点开昨晚的论坛，就被新帖炸得一愣——首页全是“自来水断了超市被抢空了加油站没油了”的哀嚎，昨晚还在调侃“末日”的网友，此刻都在晒空荡的冰箱和干涸的水龙头。
“卧槽……”她指尖划过屏幕，心跳越来越快。
有个住在邻市的网友发视频，说凌晨时天空像被打碎的琉璃，跟她昨晚看见的像素块一模一样；还有人说家里的存粮莫名其妙变质，连密封的罐头都长了霉。
原来不是幻觉。
林悠悠揣着昨晚没吃完的半袋薯片出门，想找隔壁王婶问问情况。
王婶是看着她长大的，爸妈走后，总塞些自家种的菜给她。
刚走到巷口，就见王婶拎着个掉了底的塑料桶，愁眉苦脸地往井边走，桶沿还挂着半片菜叶子。
“王婶，早啊！”
林悠悠凑上去，“昨晚你家墙没裂开吧？
我瞅见跟拼积木似的……”王婶白了她一眼，操着一口带点口音的普通话：“小悠悠怕不是睡糊涂了？
自来水停了三天，井水都快见底了，还有闲心说胡话？”
她指了指林悠悠手里的薯片，叹了口气，“这玩意儿哪来的？
现在米都买不到，你一个人住，省着点吃。”
林悠悠一愣，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薯片——包装袋上的生产日期还是上周的，脆生生的，一点没受潮。
她再抬头，看见巷子里的人都蔫头耷脑，有人扛着空桶，有人蹲在门口盯着干裂的地面发呆，跟她记忆里热热闹闹的早晨完全两样。
论坛里的恐慌，此刻活生生铺在了眼前。
风从巷口吹过，带着股土腥味。
林悠悠捏着薯片袋，突然觉得，昨晚那像素块裂开的声音，好像还在耳边响。
她想起爸妈走后，自己一个人守着老房子，总觉得日子慢得像熬粥，可现在，世界好像突然被按下了快进键，连带着她的生活，也跟着歪歪扭扭起来。
回到家，自来水停了三天，井水也见了底。
院子里歪脖子的芦花鸡缩在角落啄石子，老桂花树的叶子上还沾着昨晚没褪尽的彩色像素点，看着格外诡异。
林悠悠蹲在自家门槛上，对着空米缸发呆——最后一把米昨晚煮了粥，是爸妈留下的陈米，现在缸底光溜溜的，连点米糠都没剩下。
肚子饿得咕咕叫，她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昨天那半袋薯片早就啃光了，只剩下个皱巴巴的包装袋。
正发愁呢，脑子里突然“叮”一声，跟老式收音机换台似的，冒出个机械音，带着股不耐烦的糙劲儿：全民生存游戏启动中……绑定成功。
叮——新手福利：游戏里吃饱，现实里同步不饿。
别问为什么，规则就这么定的。
紧接着，一行更欠揍的字弹在眼前：这游戏你爱玩不玩？
里面物资能吃饱，但——别惦记带出！
等级从1开始，经验够了自动升2，别逼逼赖赖。
所有技能自己摸索，没人教！
首次强制所有玩家进入，之后爱进不进，不进拉倒。
林悠悠吓了一跳，差点从门槛上滑下去：“谁啊？
说话这么冲？”
眼前凭空弹出个半透明的界面，就一个亮闪闪的红色“进”字按钮。
角落还有行小字：温馨提示：游戏里当天死了，当天就别想再来，等第二天吧您内。
“搞什么鬼？”
她盯着那“管饱”俩字，肚子又“咕”地叫了一声。
爸妈在时，总说“饿肚子是天底下最难受的事”，现在这游戏居然能接住这句话……看着手机论坛里“饿晕在超市货架旁”的帖子，好像也没那么难选了。
反正饿着也是等死，不如进去看看？
林悠悠咬咬牙，看了眼墙上的全家福，在心里默念了句“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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