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痛，沈知意盯着心电监护仪上起伏的曲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母亲枯瘦的手突然抓住她手腕，翡翠镯子撞在床头柜发出脆响："小意，让妈看看你穿婚纱的样子......"监护仪的滴答声突然变得刺耳。
沈知意望着病房外飘落的银杏叶，想起上周接到的死亡通知——晚期肺癌，生存期不足三个月。
她抽出被攥皱的体检报告，目光落在走廊尽头那个穿高定西装的男人身上。
周砚辞正在给袖扣系保护膜，动作优雅得像在操盘千万级项目。
他抬眸时，镜片后的眸光淬着冷意："沈记者倒是准时，距离我们第一次谈判，迟到了17分23秒。
""周先生习惯把约会当交易？
"沈知意按住差点滑落的镯子，三年前采访过的这个男人，此刻正用钢笔在婚前协议上画下最后一道横线。
"婚姻本来就是价值交换。
"周砚辞推过文件，纸页间夹着枚铂金戒指，戒壁刻着极小的"ZY"字母，"你需要婚姻安抚病重的母亲，我需要挡掉家族安排的联姻对象。
期限一年，互不干涉私生活，财产各自独立。
"笔尖停在"情感约束"条款前。
沈知意扫过"禁止爱上对方"的黑体字，忽然想起大学时他熬夜为自己组装机械键盘的模样，那时键帽上的"ZY"代表的是"知意专属"。
她签下名字，墨迹在纸页洇开小团阴影："周先生好像很怕我爱上你。
""彼此彼此。
"周砚辞将戒指塞进她掌心，金属凉意首达心脏，"毕竟沈记者当年可是能把追求者的情书折成纸飞机扔出窗外的人。
"婚礼在一周后举行。
沈知意穿着租来的婚纱站在教堂，翡翠镯子在宣誓时突然迸裂细纹，碎玉硌进皮肤渗出血珠。
周砚辞的誓词冷静得像在念商业合同，当神父问到"是否愿意"时，他的拇指轻轻擦过她腕间的血痕，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她抬头望进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想起母亲看到婚纱照时眼角的泪。
指甲掐进掌心的旧伤，笑容却甜得像真的坠入爱河："我愿意。
"新婚公寓在市中心的高奢楼盘。
沈知意拖着行李箱进门时，周砚辞正在书房打电话，落地窗映出他微蹙的眉峰："并购案必须在月底前完成，不管用什么手段......"她转身时，行李箱拉杆撞上鞋柜，掉出个黑色绒布包——是周砚辞的过敏药。
"沈知意？
"他不知何时放下电话，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药盒上，"谁让你碰我东西的？
""只是......""我们约法三章。
"周砚辞抽出西装口袋的手帕，仔细擦拭她碰过的药盒，动作带着近乎洁癖的嫌恶，"第一，不准进我的书房；第二，未经允许不许触碰我的私人物品；第三......"他顿了顿，指节敲了敲墙上的电子屏，"公寓密码是0521，不过你最好记住，这串数字只代表合约生效日期。
"深夜，沈知意躺在客房床上，听着隔壁传来的键盘声。
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织成牢笼般的条纹。
她摸出枕头下的机械键盘，键帽上的"ZY"在黑暗中泛着幽光，突然想起周砚辞今天戴的袖扣——同样的字母组合，现在代表的是他的英文名"Zane Zhou"。
浴室传来水流声时，她鬼使神差地打开书房门。
落地窗前的办公桌上，摊着份标注"机密"的并购案文件，甲方赫然是当年导致父亲跳楼的"盛康集团"。
钢笔在"周砚辞"的签名旁晃动，她没注意到身后不知何时站着的身影。
"好看吗？
"男人的声音裹着沐浴后的雪松气息，沈知意惊得转身，文件袋里掉出张泛黄的报纸——2015年财经版，标题是"盛康财务造假案受害者坠楼身亡"。
周砚辞弯腰捡起报纸，指尖抚过"沈明远"的名字："沈记者打算故技重施？
用婚姻做筹码调查我？
""你早就知道我是沈明远的女儿。
"沈知意后退半步，后腰抵在书柜上，"所以才选我做契约新娘，因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聪明。
"他倾身逼近，水珠从发梢滴落在她锁骨，"不过我提醒过你，别碰我的东西。
"指腹擦过她腕间的镯子裂痕，语气突然放软，"明天让张姨带你去换个新的，这种残次品，配不上周太太的身份。
"凌晨三点，沈知意坐在客厅沙发上，对着手机里的婚姻合约发呆。
第7条"情感违约条款"下，周砚辞用红笔圈出重点：若一方爱上对方，需净身出户并赔偿对方精神损失五百万元。
她摸出抽屉里的药盒，发现过敏药己经被换成了全新的包装，而她昨晚碰过的那版，正躺在垃圾桶最底层。
窗外下起秋雨。
沈知意裹紧毛毯，忽然听见书房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她踮脚望去，看见周砚辞正对着电脑吃过敏药，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盛康并购数据，右下角的聊天框跳出条消息："周总，沈明远的女儿果然上钩了。
"翡翠镯子在腕间晃了晃，裂痕似乎更深了。
她想起婚礼上他替她挡住飘落的银杏叶时，眼底闪过的那抹复杂神色。
原来从始至终，这场婚姻都是场精密的商业布局，而她，不过是棋盘上颗自以为重要的棋子。
手机突然震动，母亲发来条消息："小意，砚辞真是个好丈夫，连你生理期的生姜茶都记得准备。
"沈知意望着厨房台面上温热的保温杯，想起上周在他办公室看见的场景——助理正将她爱喝的茶包收进抽屉，而周砚辞当时说："以后别放这个了，我喝黑咖啡就行。
"雨声渐急。
她握紧那枚刻着"ZY"的戒指，突然想起大学时他说过的话："知意，等我赚够钱，就给你买最漂亮的翡翠镯子。
"此刻镯子碎了，戒指冷了，而他们之间的契约，才刚刚开始。
凌晨西点十七分，沈知意将机械键盘推进床底最深处。
键帽上的字母在黑暗中渐渐模糊，就像那些被岁月磨平的真心。
而隔壁书房的灯，始终亮着，如同永不熄灭的商业野心，照不进彼此隔阂深种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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