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天还没亮，村里静得只剩下风声。
苏念荞轻手轻脚地从木板床上爬起来，生怕吵醒了睡在旁边的儿子小宇。
她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看着儿子瘦小的脸蛋。
小宇才三岁，却比同龄孩子瘦弱得多，小脸苍白，睡梦中还微微咳嗽。
她心疼地摸了摸儿子的额头，还好，今天没有发烧。
“妈妈……”小宇在梦中呓语。
苏念荞赶紧拍拍他的背，轻声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
等小宇又睡熟了，她才小心翼翼地起身，披上那件补了又补的棉袄，推开门走了出去。
凌晨三点，村里一片漆黑，只有几户人家的狗听见动静，远远地叫了几声。
苏念荞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从墙角拿出一个破旧的麻袋和一个铁钩子，这是她每天捡废品的工具。
自从养父母不再给她和小宇生活费后，她就靠着捡废品勉强维持母子俩的生计。
“今天要多捡点，小宇的药快吃完了。”
她自言自语，哈出的气在寒冷的空气中结成白雾。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村间小路上，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亮，在垃圾堆里翻找着塑料瓶和纸板。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她只把围巾裹得更紧些，手上的动作一刻不停。
“一个瓶子一毛钱，十个就是一块钱，一百个就是十块钱……”她一边捡一边在心里算着，“今天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捡到五十个瓶子，再加上纸板，应该够买小宇的药了。”
想到儿子，她心里就涌起一股暖流。
小宇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要不是有这个孩子，她可能早就撑不下去了。
天色渐渐泛白，苏念荞的麻袋也己经半满。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打算再去村头的废品收购站看看，那里经常有人扔下一些还能用的东西。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一看是养母赵翠花打来的，苏念荞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这么早打电话，准没好事。
“死丫头，死哪去了？
赶紧给我滚回来！”
电话那头传来赵翠花刺耳的吼声。
“妈，我还在捡废品，有什么事吗？”
苏念荞小声问道。
“捡什么废品！
你弟弟今天要带女朋友回来，人家要买车，你快回来拿钱！”
苏念荞心里一紧：“我、我哪来的钱啊……少废话！
我知道你藏了私房钱，赶紧回来，不然我让你好看！”
电话被粗暴地挂断。
苏念荞握着手机，站在寒风中，只觉得浑身冰凉。
她确实偷偷存了五十块钱，那是她省吃俭用攒下来给小宇买药的。
弟弟林小宝又要买车？
他去年才买的摩托车，这才多久？
可是她不敢违抗养母的命令。
这些年，她早己习惯了顺从。
从小她就被教导，她是林家的养女，能有一口饭吃己经是天大的恩情，要懂得报答。
她拖着麻袋，快步往林家走去。
一路上，她心里盘算着怎么说服养母留下那五十块钱，小宇的药不能断啊。
刚进院子，就看见赵翠花双手叉腰站在门口，一张脸拉得老长。
“磨蹭什么？
快把钱拿出来！”
赵翠花不耐烦地伸出手。
苏念荞低着头，小声说：“妈，这钱是我给小宇买药的，他咳嗽好几天了，不能再拖了……买什么药！
小孩子咳嗽几声怎么了？
就你惯着他！”
赵翠花一把抢过苏念荞的背包，从里面翻出一个小布包，打开一看，正好是五十块钱。
“就这么点？”
赵翠花不满地咂咂嘴，“你弟弟看中的那辆车要五万呢，这点钱不够塞牙缝！”
苏念荞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妈，求你了，这钱真的是给小宇买药的，他发烧刚好，医生说不能再断药了……”赵翠花根本不理会，把钱包揣进兜里，然后上下打量着苏念荞：“看你这样也挣不了几个钱。
这样吧，明天你去顾家当保姆，每月工资五千，全交家里！”
苏念荞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去顾家当保姆？
那不就是把她和小宇分开吗？
“不、不行啊妈，小宇还小，离不开我……”她哀求道。
“有什么离不开的？
你都把他惯成什么样了！”
赵翠花冷哼道，“这事没得商量，明天一早就去顾家报到。
你要是敢不去，我就把那小崽子送孤儿院去！”
苏念荞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
她看着自己冻裂的手，上面布满了冻疮和老茧，这双手捡过废品、洗过衣服、做过零工，却从未被善待过。
为了小宇，她什么苦都能吃，可要是和小宇分开，那比杀了她还难受。
“妈，求求你了，我可以多打几份工，一定把钱凑齐，别让我去顾家……”她跪下来，拉着赵翠花的衣角哀求。
赵翠花一脚踢开她：“少来这套！
明天乖乖去顾家，否则别怪我心狠！”
说完，赵翠花转身进屋，“砰”的一声关上门，留下苏念荞一个人跪在冰冷的院子里。
苏念荞呆呆地跪着，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想起小宇天真无邪的笑容，想起他每次吃药时皱着小脸的样子，想起他睡前一定要妈妈讲故事的习惯……要是她去顾家当保姆，小宇怎么办？
赵翠花从来不管小宇的死活，到时候谁来照顾他？
过了好久，她才慢慢站起来，擦干眼泪。
她不能倒下，小宇还需要她。
拖着沉重的脚步，她走向和小宇住的那间小破屋。
推开门，看见小宇己经醒了，正坐在床上揉眼睛。
“妈妈，你回来啦。”
小宇软软地叫道，朝她伸出小手。
苏念荞赶紧走过去，把儿子搂在怀里。
小宇的额头有点热，这让她心里更加焦急。
“小宇，感觉怎么样？
难受吗？”
她轻声问。
小宇摇摇头：“不难受。
妈妈，你眼睛红红的，是不是又哭了？”
“没有，妈妈是被风吹的。”
苏念荞强颜欢笑，“小宇乖，妈妈给你做早饭去。”
她把小宇裹在被子里，自己去生火做饭。
破旧的小屋里，只有一口锅和几个碗，米缸也快见底了。
她舀出最后一点米，打算全煮了，好让小宇吃饱。
正当她忙着做饭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她探头一看，是弟弟林小宝带着一个打扮时髦的女孩回来了。
“妈！
我们回来了！”
林小宝大声嚷嚷着。
赵翠花像变了个人似的，满脸堆笑地迎出来：“哎哟，小宝回来了！
这就是小芳吧？
长得真俊！”
那女孩高傲地抬着下巴，瞥了一眼简陋的院子，明显不太满意。
苏念荞赶紧缩回头，生怕被他们看见。
但己经晚了。
“姐！
出来一下！”
林小宝喊道。
苏念荞只好走出去，低着头站在一旁。
“姐，这是小芳，我女朋友。”
林小宝得意地说，“我们打算订婚了，她家要一辆车做彩礼，你得出点力啊！”
苏念荞咬着嘴唇，不知该说什么。
赵翠花赶紧接话：“你姐明天就去顾家当保姆，一个月五千呢！
到时候给你凑钱买车！”
小芳这才正眼看了苏念荞一眼，撇撇嘴：“顾家？
是那个很有钱的顾家吗？
她去当保姆？
别给人家丢脸了。”
这话像针一样扎在苏念荞心上。
但她什么也不敢说，只是默默站着。
“行了，别杵在这儿了，快去做饭！
没看见客人来了吗？”
赵翠花不耐烦地挥手。
苏念荞如蒙大赦，赶紧回到小屋。
小宇正睁着大眼睛看着她。
“妈妈，是谁来了？”
小宇问。
“是舅舅和他的朋友。”
苏念荞摸摸儿子的头，“小宇乖，在这里等着，妈妈去做饭。”
她重新生火，把最后一点米全煮了。
想了想，又拿出两个鸡蛋，这是她本来打算留给小宇补身体的，但现在有客人，不得不拿出来。
饭做好后，她盛了一碗粥和一个鸡蛋，端给小宇。
然后又把剩下的饭菜端到主屋去。
主屋里，林小宝和女友正坐在桌前，赵翠花忙前忙后地伺候着。
“就这么点菜？”
小芳看着桌上的简单饭菜，一脸嫌弃。
苏念荞低着头：“家里没别的了……没不会去买啊？”
小芳翻了个白眼。
赵翠花赶紧打圆场：“小芳啊，将就一下，下午我们去镇上吃好的。”
然后狠狠瞪了苏念荞一眼，“没用的东西，连个饭都做不好！”
苏念荞默默退下，回到小屋陪小宇吃饭。
“妈妈，你为什么不吃鸡蛋？”
小宇看着碗里唯一的鸡蛋，问道。
“妈妈不饿，小宇吃吧。”
苏念荞温柔地笑着，心里却像压着一块大石头。
饭后，她哄小宇睡下，自己则继续出门捡废品。
虽然那五十块钱被拿走了，但她不能放弃，还得继续挣钱买药。
走在寒风凛冽的村路上，她的心比天气还冷。
明天就要去顾家当保姆了，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小宇。
想起顾家，她就心里发怵。
那是个高高在上的豪门世家，她去那里当保姆，不知会受多少委屈。
但最让她放心不下的还是小宇。
赵翠花从来不喜欢小宇，经常骂他是“拖油瓶”。
要是她不在，小宇会不会挨饿受冻？
生病了有没有人照顾？
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又涌了上来。
但很快，她擦干眼泪，告诉自己必须坚强。
为了小宇，她什么苦都能吃。
傍晚，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林家，手里攥着下午捡废品换来的十块钱。
一进门，就听见小宇的哭声。
她赶紧跑进小屋，看见小宇躺在床上，小脸通红。
一摸额头，滚烫！
“小宇！
小宇！”
她惊慌地叫着儿子的名字。
小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妈妈，我难受……”苏念荞的心揪成一团。
她抱起小宇，冲出小屋，正好撞见从主屋出来的赵翠花。
“妈，小宇发烧了，我得带他去诊所！”
她急切地说。
赵翠花皱眉：“又发烧？
就你事多！
大晚上的去什么诊所，喝点热水就行了！”
“不行啊妈，他烧得很厉害，必须去看医生！”
苏念荞几乎是在哀求。
赵翠花看了眼她怀里的小宇，冷哼道：“随便你，反正我没钱！”
“我有，我下午挣了十块钱……”苏念荞赶紧说。
“十块钱？”
赵翠花眼睛一亮，“拿来！
正好你弟弟他们要去看电影，缺钱买票呢！”
苏念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妈，这是给小宇看病的钱啊！”
“看什么病！
小孩子发烧很正常，捂一捂就好了！”
赵翠花一把抢过苏念荞手里的钱，“明天记得去顾家，要是敢不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赵翠花转身就走，根本不管发烧的小宇。
苏念荞抱着儿子，站在寒冷的院子里，只觉得天旋地转。
小宇在她怀里痛苦地呻吟着，小身子烫得像火炉。
她看着赵翠花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看怀中的儿子，一股从未有过的绝望涌上心头。
这就是她叫了二十多年“妈”的人，为了自己的儿子，根本不管她和小宇的死活。
“妈妈，我冷……”小宇虚弱地说。
苏念荞紧紧抱住儿子，泪水滴在孩子滚烫的额头上。
她该怎么办？
没有钱，去不了诊所，小宇的病怎么办？
明天她就要去顾家，小宇谁来照顾？
夜色渐深，寒风呼啸，仿佛在诉说着这个苦命女子的无奈与绝望。
而此时的苏家别墅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林知夏穿着真丝睡袍，慵懒地躺在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一条闪闪发光的钻石项链。
今天是她的生日，养母柳玉茹送了她这条价值百万的项链做礼物。
“不喜欢吗？”
柳玉茹关切地问，“要不妈妈明天带你去换一条？”
林知夏撇撇嘴：“款式太老了，像老太太戴的。”
说着，她随手把项链扔在地上，仿佛那只是一件不值钱的小玩意。
柳玉茹赶紧捡起来，柔声说：“好好好，明天妈妈带你去买新的，别生气。”
林知夏这才露出笑容，撒娇道：“还是妈妈最好！”
她心里却在盘算着，明天要去买哪个品牌的最新款。
反正苏家有的是钱，不花白不花。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即将被揭开。
更不知道，那个被她视为蝼蚁的乡下丫头，才是苏家真正的千金。
而此时的苏念荞，正抱着发烧的儿子，在破旧的小屋里急得团团转。
她翻箱倒柜，想找点值钱的东西去换钱，却只找到几件破衣服。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床头的那本旧相册上。
那是她唯一的宝贝，里面有小宇从出生到现在的照片。
犹豫再三，她咬咬牙，抽出几张最近拍的小宇的照片藏在身上，然后拿着相册走出门。
这本相册的封面是银制的，应该能卖几个钱。
夜色中，她抱着小宇，手里攥着那本相册，快步向镇上的当铺走去。
寒风吹拂着她单薄的衣衫，但她浑然不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救小宇！
而此时的她并不知道，这一夜的抉择，将是她人生转折的开始。
从她踏出这一步起，命运的齿轮己经开始转动，一段波澜壮阔的人生即将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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