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致远猛地从一场无边无际的坠落感中惊醒。
冷汗浸透了贴身的棉质衬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鼻腔里充斥着老式木制家具的霉味、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樟脑丸气息。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景象:昏黄的灯泡悬在屋顶,光线勾勒出房间的轮廓——一张硬木办公桌,一把旧藤椅,墙壁上挂着一幅泛黄的《民国全图》,而他自己,正躺在一张行军床上。
这不是他的家。
剧烈的头痛如同潮水般袭来,无数纷乱的记忆碎片强行涌入他的脑海。
他,陈致远,二十一世纪的历史学与情报学双料博士,正在准备一篇关于“吴石案”的深度论文。
而另一个记忆,属于这个身体的原主——王致远,一位名叫“楚怀远”的国军高级将领的副官。
两个灵魂的记忆在狭小的颅腔内碰撞、融合。
“我……穿越了?”
他撑着身子坐起,环顾西周。
这里是东南某市的军官宿舍,时间是……民国三十八年,公元1949年,3月。
1949年3月!
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比刚才的噩梦更让他恐惧。
他对这个时间点太熟悉了!
在他的研究中,这正是英雄末路、悲剧酝酿的时刻。
他服务的对象,楚怀远将军,其原型正是他论文的核心——吴将军!
历史上,就在不久之后,因为叛徒的出卖,一个庞大而高效的情报网络将被连根拔起,包括吴将军在内的众多英雄慷慨就义。
而他现在,就在风暴眼的中心!
“王副官,醒了吗?”
门外传来一个低沉而严肃的声音。
陈致远,不,现在是王致远(他必须尽快适应这个身份),心头一凛。
这是楚怀远身边卫士的声音。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多年的学术训练让他具备了极强的信息处理和情绪控制能力。
他迅速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着装,确认没有破绽,这才沉声应道:“醒了,这就来。”
打开门,一名精干的卫兵站在外面,敬了个礼:“长官,楚长官请您过去一趟。”
“好。”
陈致远点头,跟随着卫兵,走在略显空旷的走廊上。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原主的记忆还不完全,但基本的人际关系和日常职责己经清晰。
楚怀远,国防部次长,表面上是深受上峰信任的军事专家,实际上,是代号‘磐石’的我方核心情报员。
而我,作为他的副官,职责是处理文件、安排行程、传递一些不太敏感的消息。”
“我必须活下去。
但更重要的是,我能否改变那注定的结局?
楚将军不能死,朱女士不能死,那么多同志不能白白牺牲!”
来到楚怀远的办公室外,卫兵通报后,陈致远整理了一下衣领,推门而入。
办公室内,一个穿着笔挺将军服,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儒雅中透着威严的中年男子正站在窗前,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
他便是楚怀远。
听到脚步声,楚怀远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致远,你来了。”
他的声音平和,却自带一股上位者的气势。
“长官,您找我。”
陈致远立正敬礼,动作标准,与原主记忆无缝衔接。
“嗯。”
楚怀远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份文件,“这份作战态势分析,你草拟的?”
陈致远目光扫过文件,心头微动。
这是他穿越过来前一天,原主根据上面下达的模糊指令整理的,内容并无特别,只是一些公开信息的汇总。
“是的长官,有什么问题吗?”
楚怀远看着他,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分析的角度很独特,尤其是关于共……关于对方可能登陆地点的推测,虽然数据支撑不足,但首觉很敏锐。
你最近看了不少书?”
陈致远心中一震。
这并非原主的能力,而是他作为历史研究者,对后世解密资料了然于胸的下意识体现。
他必须小心,不能表现得太过。
“报告长官,只是闲暇时多读了些战史和地理方面的杂书,胡乱揣测,让长官见笑了。”
楚怀远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将文件放下:“年轻人肯动脑子是好事。
不过,在这里,有些想法,放在心里就好。”
这话意味深长。
陈致远立刻捕捉到了其中的提醒意味。
难道楚怀远己经察觉到了什么?
或者,这只是他对副官一贯的谨慎告诫?
“是,属下明白!”
陈致远恭敬地回答。
“好了,你去吧。
下午的会议,资料再检查一遍。”
楚怀远摆了摆手,重新转向窗户,背影显得有些孤寂。
陈致远敬礼,转身退出办公室。
关上门的那一刻,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第一次接触,有惊无险。
但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历史的车轮正在滚滚向前,他这只意外闯入的蝴蝶,必须扇动翅膀,掀起一场足以改变命运的风暴。
他的目光变得坚定。
“楚将军,还有那些无名的英雄们,这一世,我既然来了,就绝不会让悲剧重演。
祖国统一的路,由我来为您,为你们,劈开一道裂缝!”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