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序是被馊掉的米饭味呛醒的。
睁眼时，视线里全是黏在天花板上的油污，泛黄的吊灯晃得人眼晕，每晃一下，就有几滴黑褐色的液体往下滴 —— 他下意识偏头，那液体砸在面前的不锈钢餐盘里，“滋啦” 一声冒起白烟，餐盘上立刻蚀出个小坑。
“醒了？
就赶紧滚去干活！”
粗粝的吼声从身后传来，陈序撑着桌子起身，才发现自己坐在一个油腻腻的长条凳上，周围是十几张同样的桌子，桌腿上都缠着暗红色的布条，凑近看才发现是干硬的血痂。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 “人”——穿破洞白大褂的鬼仆正抢着一个掉在地上的肉包子，青灰色的手指抠进馊掉的馅料里，其中一个鬼仆的手臂断了半截，骨头碴子上挂着肉丝，却还在疯抢；不远处的窗口前，几个飘在空中的 “客人” 正把餐盘往地上摔，没下巴的那个嘶吼着：“我要的带血牛排！
不是生蛆的猪食！”
陈序的心脏猛地缩了一下，指尖却先一步摸到口袋里的手机 —— 屏幕亮着，锁屏壁纸上还是他昨天在社会学研究所拍的《社会分工论》，但解锁后只有一行血红色的字，像是用指甲刻上去的：欢迎来到惊悚副本・血腥食堂规则 1：必须在此工作满 3 天，每日需满足至少 10 位客人的需求规则 2：未完成需求者，将在次日早餐时被制成当日食材规则 3：禁止破坏食堂内任何物品（包括客人与鬼仆）最后一行字的末尾，还沾着半片指甲盖大小的肉屑。
“妈的！
又是这种破副本！”
旁边桌的寸头男突然踹翻凳子，手里攥着个啤酒瓶就要往窗口冲，“老子才不伺候这些怪物！
大不了拼了！”
陈序还没来得及拦，就见窗口后突然伸出来一只布满脓包的手，像抓小鸡似的掐住寸头男的脖子，轻轻一拧 ——“咔嚓” 一声脆响，寸头男的脑袋歪到了肩膀后面，身体软塌塌地被拖进窗口，紧接着就传来菜刀剁骨头的声音。
刚才还在摔盘子的客人瞬间安静了，飘在空中的身体微微发抖，连掉在地上的餐盘都不敢去捡。
陈序的后背沁出冷汗，但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社会学里讲 “规则即框架”，任何规则都有其边界 —— 这三条规则里，漏洞太明显了。
规则 1 说 “满足客人需求”，但没说 “满足的标准是什么”？
是客人说满意才算，还是只要提供了对应食物就算？
规则 2 说 “未完成需求者成食材”，但没说 “工作流程”—— 谁来分配任务？
鬼仆和客人的权责边界在哪？
他蹲下身，假装系鞋带，目光快速扫过整个食堂：鬼仆们毫无分工，既管打饭又管收拾，抢活的时候经常把食物洒在地上，客人自然不满；客人没有固定的点餐方式，要么嘶吼要么摔盘子，鬼仆根本不知道该给什么，最后只能随便递点东西应付。
混乱的根源，是 “规则缺失”。
“你蹲那儿干什么？
想偷懒？”
之前吼他的那个鬼仆走了过来，这鬼仆脸上有一道从眼角划到下巴的疤，嘴里的牙全是黑的，说话时喷着一股腐臭味。
陈序站起身，没退也没硬刚，反而指了指窗口前堆积如山的脏餐盘：“我在看怎么干活更快 —— 你们这样抢，今天恐怕连 5 个客人都满足不了。”
鬼仆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个刚醒的人类会说这个。
它下意识看向窗口，客人又开始摔盘子了，其中一个穿寿衣的老太太正用拐杖砸桌子：“我要的小米粥！
熬了三个小时还没好？”
“熬个屁！
米都馊了！”
另一个鬼仆暴躁地吼回去，抓起一把馊米就往老太太身上扔。
陈序趁机往前递了半步，声音压得不高不低，刚好能让周围几个鬼仆听见：“如果分个工呢？
比如有人专门打饭，有人专门收拾，有人专门问客人要什么 —— 这样效率至少能翻一倍，你们也不用抢得这么费劲。”
“分工？”
疤脸鬼仆皱起眉，青灰色的皮肤挤在一起，显得更狰狞了，“规则里没说要分工！”
“规则里也没说不能分工。”
陈序立刻接话，目光落在食堂最里面那张单独的桌子上 —— 那里坐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手指上戴着枚刻着 “轮回” 符号的黄铜徽章，正慢条斯理地用银叉叉起一块暗红色的肉，似乎对周围的混乱毫不在意。
那应该是这个副本的 BOSS。
陈序深吸一口气，径首朝那张桌子走过去。
周围的鬼仆没拦他，大概是没见过敢主动找 BOSS 说话的人类；客人也停了动作，飘在空中盯着他，眼神里全是看好戏的恶意。
“你要干什么？”
BOSS 终于抬起头，他的脸很白，白得像涂了一层石膏，唯独那枚徽章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陈序停下脚步，没敢靠太近，语速平稳地说：“我想提个方案，能让食堂满足所有客人的需求 —— 前提是，你给我分配任务的权力。”
BOSS 挑了挑眉，银叉上的肉滴下一滴血，落在洁白的桌布上，晕开一个小红点：“方案？
如果没用呢？”
“那我自愿成为明天的食材。”
陈序的目光没移开，“但如果有用，我要你保证，这三天里没人能随便动我。”
BOSS 盯着他看了足足十秒，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桌布上的血点突然开始移动，最后组成一行字：“给你半小时，把方案写出来。”
陈序立刻转身，找了个相对干净的桌子，从口袋里掏出笔 —— 这是他昨天答辩时带的，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他飞快地在手机备忘录里打字，标题写得很清楚：《血腥食堂岗位优化与服务质量提升方案》。
开头第一句就是他刚才想到的核心：规则未定义工作流程，故需建立标准作业程序（SOP）。
就在他写 “设立打饭岗、清洁岗、点餐岗，实行轮休制” 时，眼角的余光瞥见 BOSS 手指上的徽章 —— 那徽章突然微微发烫，表面的 “轮回” 符号像是活了一样，轻轻转了半圈。
陈序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徽章绝对不简单，而且和 “规则” 有关。
他没敢多琢磨，加快速度写完方案的核心框架，刚要起身交给 BOSS，就听见身后传来疤脸鬼仆的吼声：“你他妈写的什么狗屁东西！
还想指挥我们？”
陈序回头，看见几个鬼仆正围在他的桌子旁，盯着手机屏幕，脸上满是敌意。
其中一个断手鬼仆伸手就要抢手机，陈序却先一步把手机举高，目光扫过它们：“你们昨天完成需求了吗？”
鬼仆们的动作顿住了。
“我刚才问过窗口的客人，” 陈序的声音很稳，“昨天你们只满足了 3 个客人，按规则，今天本该有一半的鬼仆变成食材 —— 为什么你们还在这？”
这话戳中了鬼仆的软肋，它们的脸色更灰了，疤脸鬼仆咬牙道：“BOSS 没追究……那明天呢？”
陈序追问，“今天再完不成，BOSS 还会不追究吗？”
鬼仆们不说话了，互相看了看，眼里的敌意少了些，多了点犹豫。
陈序趁机把手机递到疤脸鬼仆面前：“你们看方案，打饭岗负责按客人要求备餐，清洁岗收拾餐盘，点餐岗专门问清楚客人要什么 —— 每个岗每天轮休 2 小时，完成需求后，BOSS 说不定还会给你们奖励，总比每天抢馊饭、担心变成食材强。”
疤脸鬼仆盯着屏幕，手指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断手，没说话，但也没再抢手机。
就在这时，BOSS 的声音传了过来：“方案写完了？
拿来我看。”
陈序拿起手机走过去，递到 BOSS 面前。
BOSS 没接，只是低头看着屏幕，手指上的徽章又开始发烫，这次 “轮回” 符号转了一整圈，在桌布上投下一个小小的影子。
看了大概一分钟，BOSS 终于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可以试。
但如果客人不满意，第一个变成食材的就是你。”
陈序点头，刚要转身去安排岗位，就听见 BOSS 又加了一句：“对了，你的方案里少了一条 —— 得有个‘满意度评分’，客人满意才算完成需求。”
陈序心里一动。
BOSS 不仅没反对，还在帮他完善方案？
而且这 “满意度评分”，刚好能解决 “满足标准” 的漏洞 —— 看来这副本的破局点，比他想的还要清晰。
但他没多问，只是应了声 “好”，转身走向那群还在犹豫的鬼仆。
窗外的天色己经暗了下来，食堂里的吊灯晃得更厉害了，油污滴落的声音和客人的嘶吼声混在一起，却没那么刺耳了 —— 陈序知道，从他拿出方案的那一刻起，这个血腥食堂的规则，己经开始朝着他想要的方向倾斜。
只是他没注意，BOSS 盯着他的背影，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枚黄铜徽章，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终于来了个懂‘秩序’的……”徽章上的 “轮回” 符号，又转了半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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