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的凄厉尖啸被更大的轰鸣所吞噬。
西墙第西段B区，那个被等离子切割炬熔开的巨大豁口，成了一个无法愈合的溃烂伤口。
无数扭曲的肢体从中喷涌而出，变异体嘶吼着，践踏着同类的残骸，将缺口撕扯得更大。
“火力压制！
给我堵住那个口子！”
防线上的士兵声嘶力竭地吼叫，重机枪喷吐着火舌，在尸潮中犁开一道道血肉沟壑。
然而，更多的变异体从后面涌上来，悍不畏死地填补了空缺。
防线正在被迅速压缩。
“所有非战斗人员撤离城墙！
重复，所有非战斗人员撤离！”
雷鸣的声音通过战术通讯器，传到每一个士兵的耳中，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他没有留在安全的指挥中心。
他站在城墙的边缘，狂风卷起他作战服的衣角，下方就是沸腾的人间地狱。
“李森，带‘怒火’小队，跟我来。”
他一字一顿，说完便转身，从墙垛上一跃而下。
沉重的军靴踏在通往墙下的金属悬梯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黑星”被他握在手中，枪身冰凉，与他手上的温度形成鲜明对比。
“轰！”
一头体型庞大的“撞槌”变异体撞开了最后的临时路障，带着一身的金属碎片，冲进了城墙内部的防御通道。
几名士兵躲闪不及，瞬间被撞飞，身体在半空中就变了形。
恐慌开始蔓延。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雷鸣落地，半蹲的姿势稳固得如同磐石。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几个牺牲的士兵。
他抬起了“黑星”。
没有怒吼，没有多余的动作。
“砰！”
一声与周围枪炮声截然不同的闷响。
大口径特制穿甲弹精准地钻入了“撞槌”变异体唯一的弱点，那只隐藏在厚重骨甲下的独眼。
巨大的冲击力让那颗硕大的头颅整个炸开，腥臭的绿色浆液溅满了通道。
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混乱的战场出现了刹那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如魔神般的身影。
“愣着干什么？”
雷鸣站起身，拉动枪栓，滚烫的弹壳弹出。
“清理入侵点，一队守住左翼，二队跟我清剿右侧。
五分钟，把这些垃圾全部给我丢出去！”
他的话语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士兵们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恐惧被压制，取而代之的是被激起的血性。
“是！”
震天的吼声响起，残存的部队重新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雷鸣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他带头冲向了变异体最密集的地方。
“黑星”在他手中，每一次轰鸣，都意味着一头最棘手的变异体被精准地清除。
他用最首接，最原始的暴力，向所有人展示着铁腕规则下的绝对武力。
这是一种宣言。
无论出现什么样的意外，他，雷鸣，就是这个基地最坚固的屏障。
十分钟后，缺口被重新封堵，入侵城墙内部的变异体被清剿一空。
战斗暂时平息，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与硝烟味，混杂着一股失败的屈辱感，压得人喘不过气。
雷鸣站在狼藉的通道中，作战服上沾满了腥臭的液体。
“查。”
他只说了一个字。
“是！”
李森立刻立正，转身去执行命令。
调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负责B区巡逻的第三小队，在事发前三十分钟，失去了联络。
而小队长张伟，至今下落不明。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一个可能：渎职，甚至通敌。
“把他给我找出来。”
雷鸣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指挥中心里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寒意。
“活要见人，死……也要把尸体带回来。”
半小时后，蜷缩在二号仓库一个废弃通风管道里的张伟被找到了。
他被带到雷鸣面前时，浑身发抖，眼神涣散，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
“叛徒。”
一名军官低声啐了一口。
“按照战时军规，当处决。”
另一个声音附和道。
雷鸣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张伟，那个曾经也算英勇的士兵，此刻却像一只受惊的老鼠。
就在他准备下达命令时，指挥中心的门被推开了。
苏婉走了进来。
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张伟，然后转向雷鸣。
“我能看看他的情况吗？”
雷鸣的一个亲卫下意识地想阻止。
雷鸣抬了抬手。
苏婉蹲下身，无视了张伟身上的污秽，轻轻抬起他的脸。
她检查了他的瞳孔，又看了看他干裂起皮的嘴唇，还有他不住颤抖的指尖。
“他不是叛徒。”
苏婉站起身，平静地对雷身说。
指挥中心里一片哗然。
“苏主管，现在不是发善心的时候！
因为他，我们死了三十多个兄弟！”
一个作战参谋激动地喊道。
“我没有发善心。”
苏婉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医疗数据终端，将一块虚拟屏幕投射到雷鸣面前。
“这是张伟过去三个月的医疗记录。
体重下降十五公斤，睡眠监测显示，他平均每晚的深度睡眠不足两小时。
血液样本分析，他长期缺乏多种维生素与微量元素，并伴有严重的营养不良。”
她划动屏幕，调出另一份文件。
“这是心理评估报告。
他有严重的战争创伤后应激障碍。
上周他来医务处，说他总能听到墙外有东西在对他说话。
我建议他强制休息，但他拒绝了，说前线缺人。”
苏婉关掉屏幕，看向雷鸣。
“他不是叛徒。
他只是一个被高压、饥饿和恐惧压垮了的普通人。
他没有能力去制造那么专业的破坏，他只是在精神崩溃后，选择了逃避，擅离了职守。”
雷鸣沉默了。
他看着屏幕上的数据，又看了看地上那个仍在发抖的人。
他面临一个两难的境地。
按军规，临阵脱逃，死罪。
不杀，何以服众？
军法如山，一旦动摇，整个基地的秩序都会崩塌。
可如果苏婉说的是真的，处决一个被战争逼疯的病人，又会怎样打击本己脆弱的士气？
“指挥官，军规不可废！”
李森在一旁沉声提醒。
“我知道。”
雷鸣的回答很简短。
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
铁腕规则是他建立这个基地的基石，可现在，这块基石似乎要砸碎一个本不该死的人。
“我有一个提议。”
苏婉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曾经是基地里最好的车辆维修师之一，因为战士紧缺才被调往前线。
他的专业技能，不应该浪费在处决场上。”
“把他调入后勤组，负责车辆与机械的维修保养。
我会对他进行定期的心理疏导，帮助他恢复。”
她迎着雷鸣探究的视线，继续说道。
“对外，我们可以宣称，张伟在抵抗敌人破坏时负伤，因伤调离前线岗位。
这样既能保住一个有用的人才，也能维护军规的严肃性，更能稳定军心。”
“这不合规矩。”
雷鸣缓缓开口。
“特殊时期，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苏婉毫不退让。
“我们需要的不是一个冰冷的判决，而是一个能让更多人活下去的办法。”
指挥中心里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雷鸣，等待他的最终裁决。
这是两种理念的正面碰撞。
良久。
雷鸣移开了视线，他看向李森。
“去，拟一份通报。
就说张伟同志在西墙防御战中英勇负伤，鉴于其伤情，调往后勤维修部任技术主管，并记三等功一次。”
李森愣住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到雷鸣不容置疑的表情，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是！”
一场足以动摇基地内部信任的风暴，被苏婉用一种柔软却有效的方式化解了。
雷鸣看着苏婉的背影，第一次感觉到，这个女人的存在，或许本身就是对他的铁腕规则的一种补充。
当天晚上，李森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被安置到后勤部的张伟，精神状态稍有稳定。
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他主动说出了一个秘密。
他说，他在夜间巡逻时，曾不止一次看到过基地内部有人进行秘密交易。
他们利用巡逻换防的间隙，交换一些违禁品，甚至是一些从城外偷运进来的物资。
这是一个盘踞在基地内部的黑市网络。
张伟凭着记忆，说出了几个他偶然看到过的参与者的名字与特征。
李森将一份整理好的名单，放在了雷鸣的桌上。
“这是根据张伟的口供，结合我们情报组的初步排查，列出的一个嫌疑人名单。”
雷-鸣拿起了那份薄薄的名单。
他的手指划过一个个名字。
当他的指尖停在名单最顶端的位置时，他整个人都定住了。
那个名字他再熟悉不过。
赵海，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卫队副队长，他最信任的亲信之一。
更重要的是，最近一段时间，赵海在各种场合，都是苏婉那些“温和”政策最坚定的支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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