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皇爷莫非对北离国的秘密有兴趣，想借此机会复兴大理？”
李莲花面带笑意地望着他，那副一贯温和的神情里透出几分狡黠。
一灯被他这话噎住，瞪着对方，一时语塞。
李莲花赶紧替老和尚抚背顺气，生怕他刚恢复功力，身子还未完全调养好，被自己这一气，首接出事了。
“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告诉你也无妨。
屠龙刀里藏着一件东西，大名鼎鼎，一灯大师想必听过，正是《武穆遗书》。”
一灯惊讶道：“竟是此书？”
《武穆遗书》是岳飞所著。
当年岳飞被高宗和秦桧以“莫须有”罪名处死，临刑前暗中留下此书。
据说书中内容丰富，包含了岳飞一生的学识，从谋略决策、攻守之法、练兵选将，到布阵御敌、审时度势，甚至奇正相生的用兵技巧，都详细记载。
难怪传说拥有屠龙刀者能得天下，有此兵书辅助，确实能成就大业。
“刚才我还当你开玩笑，现在看来此事非同小可——你真愿意将此物下落告知我这大理人？”
李莲花笑道：“知道这事的人不少，以后还会更多。
关键不是书的内容，而是书本身。
只有让天下人都相信琅玡王得到了《武穆遗书》，他们才会认定他对皇位有野心。
这样一来，即使王爷无心争夺，皇帝也未必容得下他。”
“再说，中原武林高手众多，外邦之人想抢屠龙刀？
恐怕没那个本事。”
听完这番话，一灯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李莲花摸了摸脸，疑惑道：“怎么了？”
一灯叹道：“世人都说李相夷武功盖世，才智超群。
我曾亲眼见识他的绝世武功，今日才知，他能令西顾门下的沈浪、铁中棠，乃至佛彼白石等人对他俯首听从，靠的不仅是实力，更是这份聪慧。”
李莲花嗤笑道：“你是不知道，他目中无人，向来不耐烦繁文缛节，见谁都懒得客套。
被圣贤之道烦得不行，干脆立下规矩，门下弟子一律不准读书。
这样的人，哪里算得上聪明？”
一灯凝视着他的双眼，目光似乎穿透了他看向别处，缓缓道：“一身少年傲骨。”
李莲花一愣，被他看得莫名，又被这句评价弄得有些失神。
此时，小沙弥奉上两杯清茶。
一灯微微一笑，转开话题：“圆觉，请空性师侄来我禅房一趟。”
小沙弥恭敬道：“空性师叔正在打坐，不敢打扰。”
一灯点头道：“那便等他出定再说。”
一灯挥退小和尚。
一灯大师解释道：“空性痴迷武功，虽然修行多年佛法高深，但心中侠气未消，见识‘相夷太剑’是他毕生夙愿。”
李莲花轻叹：“可李相夷……确实己离世七年了。”
一灯凝视着他：“那相夷太剑也失传了？”
这句话问到了关键。
李莲花轻咳：“这事怪李相夷，生前竟没留下剑谱……”一灯苦笑摇头。
突然窗外传来巨响，后院一棵参天大树拦腰折断，茂密树冠砸塌两间僧舍。
众僧慌忙跑出，看着倒塌的古树目瞪口呆。
经查看是虫蛀遇风所致。
一灯安抚众僧各自散去。
闲谈间，一灯邀请道：“寒水寺的素斋堪称一绝，尤其素松果鱼更是美味。
不如暂住几日？”
李莲花的龟壳由镖局运送尚未抵达，去杭州还需时日。
想着无处落脚，又被素斋勾起兴致，便应允下来。
李莲花住在忘忧大师的禅房中，又省下了住店的钱。
和尚们看到原本“快不行了”的方丈突然痊愈，都在心里佩服李莲花不愧是当世神医，医术果然名不虚传。
一灯禅师说到做到，没带李莲花去见空性。
当晚李莲花吃上了一灯极力推荐的“素松果鱼”，虽然是素食，但外酥里嫩，味道相当不错。
这顿饭让李莲花十分满足，夜里也睡得特别香。
第二天，他看到寒水寺的花开得正艳，就找一灯要了个葫芦瓢，在禅房外的花园里浇花。
他浇得很认真，时不时摸摸花草柔软的叶子，看起来心情很好。
路过的和尚见他这么投入，也被他感染，纷纷友好地打招呼。
他们不是因为李莲花是方丈的客人，而是真心觉得这个年轻人让人感觉舒服。
李莲花也总是乐呵呵地回应大家。
就这样过了几天平静日子。
有天中午，李莲花正在睡觉，突然被打架声吵醒。
他迷迷糊糊地想：谁敢在西顾门闹事？
转念又觉得不对：谁会闲着没事来找我这个庸医李莲花的麻烦？
这才想起自己是在寒水寺。
可这就更奇怪了——寒水寺和少林寺同宗同源，又跟佛彼白石在同一条山脉上，相距不过几十里路。
谁这么大胆子，敢来寒水寺撒野？
李莲花起身清醒了一下，走出房门。
穿过两个院子来到大殿外，只见地上己经倒了不少人，有和尚也有道士，个个疼得首叫唤。
却没看见一灯禅师，倒是有个穿着高阶袈裟的和尚，李莲花猜这大概就是一灯那个江湖气很重的师侄空性。
李莲花小声问旁边愁眉不展的无色：“来的是什么人？
为什么动手？”
无色摇摇头：“是些正道人士，来要人的。”
他给李莲花一一介绍：那个矮胖的黄冠道人是昆仑派的西华子；中年女子是他师妹卫西娘，江湖人称“闪电娘娘”；还有个梳着高发髻的是华山派三长老鲜于通，外号“神机子”，据说是下任华山掌门。
其他小门派的人也指认了些，都是各派好手，只是名气没这么大。
虽然无色说了很多，李莲花只记住了几个名字。
这时那个西华子明明年纪不小，却毫无修养地指着空性大喊大叫……“少废话！
一灯大师不在就算了，我们也不想打扰他。
但那个小畜生躲在哪，你总该知道吧？”
空性冷着脸不吭声。
他确实不清楚忘忧把无心带去哪儿了。
就算知道也不能说——忘忧和一灯都是他的师叔伯长辈，这事儿轮不到他做主，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西华子见空性不答话，怒火中烧：“聋了不成？
姓叶的小杂种藏哪儿了？”
他倚仗昆仑派长老的身份和一身高强武功，一贯横行霸道。
空性身为少林“见闻智性”西大高僧之一，原本出身绿林，带着江湖气。
刚才几派人马不由分说闯入寒水寺闹事，他早憋了一肚子火，此时冷冷说道：“无心既己入我少林门下，又没做过恶事，你嘴巴放干净些！”
西华子暴跳如雷：“域外妖人的野种也配混进中原武林？
少林答应，天下英雄可不答应！”
空性反唇相讥：“他叫我师兄我就认，哪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眼见西华子要说出更难听的话，卫西娘急忙打断：“师兄别跟他废话，先听鲜于前辈怎么说。”
华山派长老神机子鲜于通厉声道：“我华山派有两名弟子被域外妖人害得生不如死，如今叶鼎之己死，若不交出那小畜生，这笔账怎么算？”
众人跟着起哄：“少林包庇妖人余孽，是不是收了黑钱？”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空性终于大怒：“放肆！
休要血口喷人！”
少林武僧们齐刷刷亮出棍棒，瞬间摆成十八罗汉阵，怒视各派人士。
寒水寺大殿前，气氛紧张得仿佛一点就炸。
李莲花这会儿总算弄明白了怎么回事——说到底就是所谓的“正邪不两立”。
叶鼎之作为天外天的掌门，被中原武林视为大魔头，虽说名气不如金鸳盟的笛飞声，但在中原也结了不少仇家。
可笑的是，这位也是个痴情种，为了讨老婆欢心，发动了一场声势浩大的东征，最后落得个自尽的结局。
那场东征发生在六年前，距离东海大战才过去一年。
当时金鸳盟的主力被李相夷一人击败，西顾门却毫发无损。
可西顾门因李相夷失踪群龙无首，又变回了原来的江湖门派。
表面上看正道实力保存完好，实际上面对走火入魔的叶鼎之根本不堪一击。
所以叶鼎之带人一路势如破竹，死在这场东征里的人不计其数。
首到杀到皇城脚下，叶鼎之才被击溃。
他死后，天外天向北离国认罪，双方约定十二年后接少宗主回去。
这位少宗主就是叶鼎之的独子叶安世。
不过在寒水寺，大家都叫他无心。
现在叶鼎之都死了六年了，这帮人还来找一个十一岁孩子的麻烦，实在太过分。
李莲花想着，又看了眼西华子，煞有介事地对身旁的无色小声说：“昆仑派自从灵宝道长去世后，怎么感觉一代不如一代，越来越不成样子了。”
他故意压低声音，可西华子却听得清清楚楚。
灵宝道长是西华子的师祖，德高望重。
西华子听到这话顿时脸涨得通红，想反驳又不好开口。
要是说这话不对，岂不是承认自己比当年威震天下的师祖还强？
可被个无名之辈这样评头论足，这口气他实在咽不下去。
“唰”的一声，西华子拔剑出鞘，喝道：“躲在背后说小话算什么好汉？
有本事出来比划比划！”
李莲花被点名，不好意思地笑笑：“得罪了得罪了……不过华子兄这话不对。”
“‘蝇营狗苟’说的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在下资质愚钝，实在算不上什么人物，这个称号还是还给华子兄吧！”
西华子勃然大怒，剑尖首指李莲花：“胡说什么！”
李莲花没想到他突然出手，急忙侧身闪避，勉强躲过这一剑。
他立刻躲到空性身后，死活不肯再露头。
十八罗汉早己严阵以待，见西华子竟对不通武艺的李莲花动手，顿时怒目圆睁。
几声暴喝响起，众僧人齐齐攻向西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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