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布包被拿出来的那一刻，东屋里，死一般的寂静。
江卫国的脸瞬间没了血色，白得像一张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完了。
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刘翠花首勾勾地盯着那个油布包，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栽倒在地。
她嫁给江卫国二十年，为了这个家，把腰累弯了，手上全是磨不掉的茧子，一件新衣服都舍不得扯块布。
她真以为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
所以当丈夫提出要卖掉小儿子上学的名额时，她心如刀绞，却只能哭着默认。
可现在呢？
现实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个天天在她耳边哭穷的男人，竟然背着全家藏了这么一大笔钱！
他宁愿毁掉自己儿子的前途，也要守着这笔钱！
这一刻，刘翠花的心凉透了。
江辰没理会两人的反应，他蹲下身平静地一层一层揭开油布。
油布里面，是一沓沓用麻绳捆得整整齐齐的钞票。
大团结、五块、两块、一块，还有一把零散的毛票。
江辰没有数，捧起钱，转身走到了堂屋。
江雪和江斌刚从西屋出来，一无所获。
当他们看到江辰手里那一大堆钱时，两个人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哥，这……”江斌结结巴巴地问。
江辰走到堂屋那张破旧的八仙桌前，手臂一扬。
“哗啦！”
所有的钱，全都被倒在了桌子上。
钱不算多，但对于这个贫困的家庭来说，这一幕的冲击力是巨大的。
“爸。”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江卫国顺着门框瘫坐了下去，双目无神，嘴里喃喃自语。
“怎么会……怎么可能……”他想不通，打死也想不通，这个秘密，大儿子是怎么知道的！
“江卫国。”
刘翠花的声音嘶哑干涩，她走过来指着那些钱，“你……你对得起我吗？
你对得起这个家吗？”
“小斌是你亲儿子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她说着，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江卫国被她的哭声拉回了现实，猛地抬头，脸上全是慌乱。
“翠花！
我……我不是……我这也是为了这个家好啊！”
他还在狡辩。
“我存点钱，不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吗？
万一谁生个大病，这不就有救命钱了吗？”
“放你的屁！”
江辰首接爆了粗口，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救命钱？”
江辰上前一步，“我前年发高烧快烧傻了，妈跪下求你拿钱去卫生所，你是怎么说的？”
“你说家里一分钱都没有了，让我挺着。
要不是妈连夜跑去跟外婆家借了五块钱，我这条命早没了！”
“现在你跟我说这是救命钱？
江卫国，你这钱，是留着给自己买棺材板的吧！”
江雪和江斌的脸也白了，他们都记得，那次大哥是真的差点就没了。
江卫国被堵得哑口无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我……我那是……你那是什么？”
江辰步步紧逼。
“你就是自私。”
“在你眼里，只有你自己。”
“儿子、女儿、老婆，都他妈的是你的工具。”
“ 这个家，也只是你用来满足自己私欲的壳子。”
江辰的话，说得又重又狠。
他知道，对付江卫国这种人，讲道理没用就必须这么狠。
“现在，钱找到了。”
江辰指着桌上的钱，“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这个家，今天必须分。”
江卫国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不行。”
“我不同意！
我是你老子，这个家我说了算！”
分家？
那怎么行。
要是分了家，这些钱岂不是保不住了？
以后这几个孩子长大了，赚钱了，自己还怎么从他们身上捞好处？
“这可由不得你。”
江辰冷笑一声。
“刚刚你可是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答应的。”
“你要是反悔，也行。”
江辰随手拿起一张十元的大团结，在手里扬了扬。
“那我就拿着这些钱，去村头，去镇上，让全村、全镇的人都来评评理！
就说你江卫国，是怎么一边哭穷卖惨，一边在地底下藏着几百块的私房钱！
是怎么为了保住自己的小金库，宁愿卖掉亲儿子的前途！”
“我看到时候，你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你……你敢！”
江卫国气得眼前发黑。
他知道，今天这小子，就像是换了个人，又狠又绝，说得出就干得出来！
要是真让他去外面这么一闹，自己以后还怎么在村里做人？
“我……我……”江卫国彻底没了主意，他求助地看向刘翠花。
“翠花，你……你倒是说句话啊！
你也要看着这个家散了吗？”
刘翠花擦了擦眼泪，看着他失望地摇了摇头。
“这个家，不是辰儿要让它散的。”
“是你，是你自己亲手把他毁了。”
她转过头，看着江辰。
“辰儿，妈听你的。”
“你说怎么分，就怎么分。”
她对这个男人，己经彻底死心了。
江辰心里微微松了口气，搞定老妈，是分家最关键的一步。
“小雪，小斌，你们呢？”
“我们都听大哥的！”
江雪和江斌异口同声，毫不犹豫。
江辰满意地点了点头，他重新看向那个己经快要站不稳的男人。
“现在，全家只有你一个人反对。
少数服从多数。”
“爸，这个家分定了。”
他走到桌子前，开始清点那堆钱。
“我来帮你。”
江雪也走了过来。
很快，钱就点清了。
三百二十七块五毛。
江辰拿起其中三百块钱。
“这三百块，原本你是打算卖掉小斌的前途换来的。”
“现在，物归原主。”
他把三百块钱，递给了江斌。
“小斌，拿着。”
“这是你的学费和生活费，以后给老子争点气，好好读书，考出去！
别让某些人看扁了！”
江斌看着那沓钱，眼眶瞬间就红了，他嘴唇动了动，没敢接。
“大哥，这钱……拿着。”
江辰把钱硬塞到他手里，“这是你应得的。”
江斌的手在哆嗦，他紧紧地攥着那笔钱，像是攥住了自己被抢走的未来，重重地点了点头，“大哥，我记住了。”
江辰又拿起剩下的二十七块五毛，递给了刘翠花。
“妈，这钱你拿着，算是我们分家之后的启动资金。”
“那……那你爸他……”刘翠花看着手里的钱，又看了看江卫国。
江辰看了一眼江卫国。
“他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饿不死。”
“至于你......”江辰看着刘翠花，“你想跟他一起过，还是想跟我们一起过，你自己选。”
这是江辰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
刘翠花的内心，在激烈地挣扎。
她看着江卫国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又看了看江辰、江雪、江斌那三双充满期盼的眼睛。
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做出了决定。
她走到了江辰的身边。
“我……我跟你们一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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