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湿地公园的意外晨雾像浸了水的棉絮，把整片青川湿地公园裹得发潮。
林野踩着栈道木板的咯吱声往前走时，鞋尖还沾着草叶上的露水——为了拍晨雾里掠过芦苇荡的白鹭，他凌晨五点就把苏晓从被窝里拽了出来。
“我说你这摄影瘾真是没救了，”苏晓揉着眼睛跟在后面，声音里还带着没睡醒的黏糊，“上周去山里拍云海，这周来湿地拍鸟，下次是不是要去南极拍企鹅？”
她一边说一边往栈道外侧挪了挪，试图避开栏杆上爬着的几只黑壳甲虫，指尖无意识地扯着帆布包的肩带。
林野没回头，相机镜头己经架在了胸前，取景框里的芦苇丛泛着淡金色的光，晨雾正一点点往上飘。
“再等十分钟，太阳出来雾散了就拍不到这种朦胧感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藏在芦苇深处的鸟雀，脚步却没停，沿着蜿蜒的栈道往湿地中心的观鸟台走。
青川湿地公园的栈道是去年刚修的，木质栏杆刷着深棕色的漆，每隔一段路就有一块蓝色指示牌，标注着“水深危险，请勿靠近”。
但这会儿雾气重，指示牌上的字看得有些模糊。
苏晓跟在后面，注意力全在脚边——刚才那几只甲虫爬走了，却又从栈道缝隙里钻出几只潮虫，她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想追上林野。
就在这时，林野突然停住了。
他对着取景框调整焦距，低声喊：“快来看，有只白鹭落在前面的浅滩上了！”
苏晓抬头往前跑了两步，没注意到前方栈道的一块木板边缘微微翘起——昨晚的暴雨冲垮了栈道下方的支撑桩，这块木板被泡得发胀，连接处己经松动，只是被晨雾盖着，根本看不出来。
“在哪在哪？”
苏晓往前探着身子，手指指向林野镜头对着的方向，脚下却正好踩在了那块松动的木板上。
只听“咔嗒”一声脆响，木板突然往下陷了一块，她的重心瞬间失衡，身体往栈道外侧倒去。
“小心！”
林野听见声响回头时，正好看见苏晓半个身子己经探出了栏杆，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拉，却只抓住了她帆布包的带子。
苏晓的尖脚被雾气裹住，声音发闷，她的脚己经踩空，鞋底蹭到了湿滑的泥岸，整个人往下滑了半截。
“别乱动！”
林野的声音发紧，他一只手抓着栏杆，另一只手死死拽着帆布包的带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苏晓的身体悬在半空，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沼泽——湿地中心的这片水域看似浅，实则水下全是软烂的淤泥，一旦陷进去，越挣扎陷得越深。
“我、我脚碰不到底……”苏晓的声音带着哭腔，她不敢动，只能死死抓着林野的手腕，眼泪混着脸上的露水往下掉。
她能感觉到脚底的淤泥正一点点往上漫，冰凉的水己经浸透了裤脚，带着一股腐殖质的腥气。
林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记得去年来湿地参加志愿者活动时，巡逻员说过，遇到有人陷进沼泽，绝对不能硬拉，否则很容易把救援的人也带下去。
“你慢慢把身体往后仰，尽量让重心往我这边靠，”他一边说一边慢慢调整姿势，把相机背带解下来，绕在自己的手腕上，“我把相机背带给你，你抓住它，咱们一点一点往回挪。”
苏晓点点头，按照林野说的，慢慢把身体往后仰。
她的手臂因为用力而发酸，手指却不敢松，死死扣着相机背带。
林野一点点往回拉，每动一下都要确认脚下的木板是否稳固——刚才那块松动的木板还在往下陷，他只能把脚踩在旁边结实的木板上，身体绷得像拉满的弓。
就在苏晓的膝盖快要碰到栈道边缘时，她的脚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猛地往下一坠。
林野没防备，整个人被带得往前倾，胸口撞在栏杆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相机背带瞬间绷紧，勒得他手腕生疼，他能感觉到苏晓的力气在一点点减弱。
“坚持住！”
林野咬着牙，把另一只手也伸了过去，抓住苏晓的胳膊。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和呼喊声——是湿地公园的巡逻员老张，他每天清晨都会沿着栈道巡逻，刚才听见这边的动静，就赶紧跑了过来。
“小伙子，别硬拉！”
老张一边跑一边喊，手里还提着一根长长的救援杆——这是巡逻队专门准备的，杆头有一个可以扣住身体的金属环。
他跑到栏杆边，迅速把救援杆伸到苏晓身边，“姑娘，把身体往杆这边靠，让我把环扣在你腰上。”
苏晓听见声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慢慢往救援杆那边挪。
老张眼疾手快，把金属环扣在了她的腰上，然后喊：“小伙子，咱们一起往回拉，慢一点，别着急！”
林野点点头，松开苏晓的胳膊，转而抓住救援杆的另一端，和老张一起慢慢用力。
终于，在两人的合力拉扯下，苏晓的身体一点点离开沼泽，回到了栈道上。
她刚一踩稳，就腿一软坐在了木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裤脚上的淤泥滴落在栈道上，形成一个个深色的小水洼。
老张蹲下来，拍了拍苏晓的肩膀：“姑娘，没事吧？
刚才可太危险了，这片水域底下全是淤泥，要是再往下陷一点，可就麻烦了。”
他又转头看向林野，指了指那块松动的木板，“昨晚暴雨冲坏了支撑桩，我们本来今天早上要封路维修的，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早。”
林野这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向苏晓：“你怎么样？
有没有哪里受伤？”
苏晓摇了摇头，声音还有些发颤：“我没事，就是有点吓着了……刚才脚底下全是软乎乎的淤泥，我还以为自己要陷进去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子，忍不住笑了笑，“这下好了，新买的裤子全毁了。”
老张站起身，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急救包：“你们先歇会儿，我去前面把封路的牌子立起来，免得再有人过来。”
他又叮嘱道，“一会儿你们从另一条路出去吧，那条路的栈道结实，安全。”
林野点点头，谢过老张，然后坐在苏晓身边，把相机放在腿上。
晨雾己经散得差不多了，太阳从云层里钻出来，金色的阳光洒在芦苇荡上，几只白鹭从浅滩上飞起，翅膀掠过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对不起啊，”林野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愧疚，“都怪我，光顾着拍照，没注意路况，让你受这么大的惊吓。”
苏晓侧过头看他，发现他的手腕上有一道红色的勒痕，应该是刚才拽相机背带时弄的。
她忍不住伸手碰了碰那道勒痕：“没事啦，你也不是故意的。
再说了，刚才你也挺勇敢的，要是没有你，我可能真的要陷进去了。”
她顿了顿，又笑了笑，“不过下次再出来拍照，咱们可得先确认安全，我可不想再体验一次‘沼泽惊魂’了。”
林野也笑了，点了点头：“一定。”
他拿起相机，对着远处的白鹭按下了快门，镜头里的画面清晰明亮，没有了晨雾的朦胧，却多了一份劫后余生的温暖。
苏晓看着他认真拍照的样子，忍不住拿起手机，对着他的侧影和远处的芦苇荡拍了一张照片。
阳光落在林野的发梢上，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晕，栈道上的淤泥还没干，但此刻的湿地公园，却比清晨时更加动人。
“对了，”苏晓突然想起什么，推了推林野的胳膊，“刚才老张说，这片湿地的生态环境特别脆弱，咱们以后来拍照，是不是也可以当志愿者，帮忙维护一下环境啊？
比如捡捡垃圾，或者提醒其他游客注意安全。”
林野转过头，眼睛亮了亮：“好啊，我早就想报名湿地公园的志愿者了，就是一首没找到机会。
等咱们今天回去，就一起看看报名的流程吧。”
阳光越来越暖，栈道上的露水渐渐蒸发，留下一个个浅浅的水痕。
远处的老张己经立好了封路牌，正朝着他们这边挥手。
林野和苏晓站起身，收拾好东西，沿着老张指的那条路往出口走。
栈道的木板结实平稳，脚步声不再咯吱作响，苏晓走在前面，偶尔会停下来，看看路边的野花，或者逗逗落在栏杆上的麻雀。
林野跟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刚才的意外虽然惊险，却也让他们对这片湿地公园有了不一样的认识——它不仅有动人的风景，更需要每个人去守护。
他拿起相机，对着苏晓的背影按下了快门，照片里，她的帆布包在阳光下晃悠，身后是一片生机勃勃的芦苇荡，远处的水面上，几只白鹭正自由地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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