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门口，湿漉漉的地面反射着阴沉的天空。
苏清雪站在台阶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那本簇新的结婚证，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刚才在里面的勇气仿佛被抽空了，现实感如同冰冷的雨水，一点点渗进心里。
她真的……和这个几乎一无所有的男人，结婚了？
一件带着体温和些许潮气的外套，轻轻披在了她单薄的肩膀上。
苏清雪猛地抬头，对上林凡近在咫尺的目光。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嘴唇没什么血色，但那双眼睛里的疲惫似乎被一种更深沉的东西取代了——是歉意，也是不容动摇的坚定。
“冷吗？”
林凡的声音有些沙哑，却放得很轻，动作细致地帮她拢了拢外套领口，“衣服是湿的，先将就一下，别着凉。”
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脖颈，带着冰凉的触感，却奇异地让苏清雪慌乱的心跳平复了一些。
她注意到，他自己只穿着一件更单薄的湿T恤。
“我……我不冷，你自己……”她下意识地想脱下外套还给他。
林凡却按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心也是凉的，但力道很稳。
“穿着。”
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我扛得住。”
这时，一个穿着制服的大妈从旁边经过，好奇地打量了他们几眼，目光尤其在林凡湿透狼狈的衣服和苏清雪手中醒目的红本子上转了转，撇撇嘴，低声嘟囔了一句：“现在的小年轻，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这男的连件干衣服都没有……”林凡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侧过半步，不着痕迹地将苏清雪挡在身后，目光锐利地扫向那个大妈，没有说话，但那股骤然散发出的压迫感，让正准备继续评头论足的大妈声音一滞，悻悻地快步走开了。
转过身，面对苏清雪时，他眼中的冷意己迅速消融，只剩下温和的安抚：“别在意无关的人。”
他接过她手里那个被她攥得有些变形的结婚证，和她手里属于自己的那本放在一起，小心地放进自己贴身的口袋里，动作轻柔，仿佛在存放什么易碎的珍宝。
“这个，我先保管。”
他看着她的眼睛，解释道，“不是不信任你，是怕你带回家不方便，万一被叔叔阿姨看到……”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苏清雪明白他的意思。
她父亲如果看到这个，后果不堪设想。
“嗯。”
她轻轻点头，心里那点因为被他拿走证书而产生的不安，也消散了。
他考虑得很周到。
“我们得先找个地方安顿。”
林凡环顾西周，目光落在街角一家不起眼的包子铺，“不过在那之前，得先填饱肚子。
你中午也没吃好吧？”
他记得她刚才只带了一个包子，显然也是匆匆跑出来的。
几分钟后，林凡将最后一个热腾腾的肉包子和一瓶温热的豆浆塞到苏清雪手里。
“快吃。”
“你呢？”
苏清雪看他只买了一份。
“我吃过了。”
林凡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刚才那个包子，顶饿。”
他说话时，胃部却不受控制地传来一阵轻微的痉挛，他面不改色，只是将手悄悄按在了胃部。
苏清雪看着他明显消瘦的脸颊和干裂的嘴唇，没有戳穿他这拙劣的谎言。
她默默地将包子掰成两半，将大的那一半不由分说地递到他面前，眼神固执。
林凡愣了一下，看着她清澈眼眸里的坚持，最终无奈地笑了笑，接了过来：“好，一起吃。”
两人就站在街边屋檐下，分食着简单的食物。
热乎乎的包子下肚，驱散了身体的寒意，也似乎拉近了某种距离。
一个多小时后，在城市另一端一个老旧但还算干净的小区里，林凡和苏清雪站在一间租来的单间里。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一张旧书桌，一把椅子。
墙壁有些斑驳，但地面还算干净。
阳光透过唯一的窗户洒进来，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条件不太好，先暂时落脚，委屈你了。”
林凡打量着房间，语气带着歉意。
他用苏清雪的钱付了三个月租金，这几乎花光了她所有的积蓄。
苏清雪摇摇头，主动走到床边，用手摸了摸床单：“挺好的，至少……是咱们自己的地方。”
她说出“咱们”两个字时，脸颊微微泛红。
林凡看着她努力适应环境的样子，眼神柔软。
他搬过那张唯一的椅子，放到书桌前，对苏清雪说：“你坐这里。”
“你呢？”
苏清雪问。
“我坐床边就行。”
林凡说着，己经走到床边坐下，然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对她温和地笑了笑，“过来，我们聊聊。”
苏清雪依言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两人隔着半臂的距离。
林凡看着她，神情认真起来，但语气依旧是商量的口吻，而非命令：“清雪，有些事，我们需要一起定下来。”
“你说。”
苏清雪也端正了坐姿。
“第一，是关于我们结婚的事。”
林凡放缓语速，“我的想法是，暂时不对外公开，尤其是对你的父母。
现在告诉他们，除了引发更大的风暴，让你难做，没有任何好处。
你觉得呢？”
苏清雪松了口气，她也在担心这个：“我同意。”
“第二，”林凡继续道，“我需要一年时间。
这一年，我可能会很忙，会尝试很多事情，希望能尽快站稳脚跟。
这段时间，家里的事情，可能要多辛苦你一些。”
他没有说“你必须支持我”，而是说“辛苦你”。
苏清雪看着他眼中真诚的歉意和期待，心里一暖，用力点头：“家里的事交给我。
你……放手去做。”
“谢谢。”
林凡真诚地道谢，然后沉吟片刻，才说出最后一点，“第三，是关于我们之间的约定。”
他看向苏清雪，目光清澈而坦诚，“一年为期。
如果一年后，我还是现在这个样子，没能让你看到希望，没能……让叔叔阿姨至少能正眼看我……”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语，最终温和却坚定地说：“到时候，如果你觉得离开是更好的选择，我尊重你的一切决定。
这本结婚证，不该成为束缚你的枷锁。”
苏清雪怔住了。
他不是在立军令状，也不是在威胁，而是在给她留退路？
他把选择权，放在了她的手里。
一股热流猛地冲上她的眼眶，她急忙低下头，掩饰住瞬间泛红的眼圈。
她原本以为会听到强硬的要求和赌咒发誓，没想到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份带着体温的尊重和保护。
“不会的！”
她抬起头，声音有些哽咽，但眼神异常明亮，“我相信你！
一年不够就两年，我们一起努力！”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被动跟随的女孩，而是真正将自己放在了与他并肩的位置上。
林凡看着她泛红的眼圈和坚定的眼神，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他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动作带着克制和珍视。
“好，我们一起努力。”
气氛变得温馨而充满力量。
林凡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打开了那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
屏幕亮起，光映在他脸上。
苏清雪安静地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熟练地打开文档，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他的侧脸在屏幕光线下显得专注而沉稳。
时间在敲击声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林凡忽然停下手，转过头，发现苏清雪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专注地看着他。
他对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招了招手：“来。”
苏清雪疑惑地走过去。
林凡将她轻轻按在唯一的椅子上坐下，自己则站在她身边，俯身握住鼠标，点开了作家后台的创建页面。
“这本书，”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是我们的开始。”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下书名——《我的千金合伙人》。
“它不只是小说，”林凡首起身，目光投向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空，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而深邃，仿佛穿透了眼前的景物，看到了未来的波澜壮阔，“它会是我们，撬动那个世界的……第一根杠杆。”
他收回目光，看向苏清雪，眼神重新变得温柔而充满信任：“而你，是我最重要的合伙人。
准备好了吗？
这场仗，我们要赢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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