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乐安的手法很生疏,像是从电视上学来的手法。
他打了个结,抬起头。
“我的包扎手法不专业,还是要去医院检查一下,万一感染就不好了。”
裴司宇看着自己被裹得有些臃肿的小臂。
他其实并不觉得这是多严重的伤。
而且,他早就养成了独自处理问题的习惯。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不行,”柏乐安立刻板起脸,“你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我一定要陪着你。”
裴司宇看着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也有人用类似的眼神看过他,只是那份关切背后,缠绕着太多他无法承受和面对的复杂情愫。
“行吧。”
柏乐安脸上露出笑,连忙起身,扶着裴司宇没受伤的那只手臂。
他过度担心了。
毕竟裴司宇伤到的是手,并不是脚,也没有虚弱到需要人搀扶。
他们打了车,去了最近的一家社区医院。
E国的医疗系统流程缓慢,柏乐安让裴司宇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自己则穿梭在挂号处、缴费窗口和咨询台之间。
他跑来跑去,催促着,却没有一丝不耐烦。
裴司宇坐在那里,看着少年为他奔波的身影。
他心脏的某个角落,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带来痒痒的暖意。
伤口被医生重新处理,消毒、上药、覆盖上敷料。
以防万一,还注射了一针破伤风。
从诊疗室出来,柏乐安又跑去取药窗口排队。
等候的队伍不长不短。
裴司宇走过去,站在他身侧,“麻烦你了,陪我折腾好几个小时。”
柏乐安转过头,眉眼弯弯,“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短暂的沉默隔在两人之间,但并不尴尬。
柏乐安侧过头,好奇地问:“你是刚来E国吗?”
“嗯,来读研究生。”
“我是E大的大一新生!”
柏乐安声音雀跃,“你在哪个学校?”
这奇妙的巧合让裴司宇微微怔了一下,“我也在E大。”
“嗯?!”
柏乐安的眼睛睁大了些,声音升高,“原来是学长啊!”
他继续追问:“你住在哪?”
“曼顿公寓。”
裴司宇报出地址。
“离学校很近啊!”
柏乐安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我们以后可以经常在一起了。”
这话说得自然,仿佛他们的相遇是写好的剧本,往后的交集是顺理成章。
裴司宇看着那双相似的眼睛,此刻只映照着他一个人的身影。
他轻轻应了一声:“嗯。”
这时,队伍排到了柏乐安。
他接过窗口递出来的药袋,核对了一下单据,然后转身对裴司宇说:“学长,我们走吧,我送你回公寓。”
夜幕将至,暮色如同画布上浸了水的颜料,在天际一层层晕染开,由静谧的蓝紫过渡到边缘的橙黄。
两人并肩走在回曼顿公寓的路上。
柏乐安提着装药的袋子,时不时悄悄侧过头看裴司宇一眼。
每一眼,都带着难以言喻的悸动。
裴司宇目光落在前方,像是随口一问:“你还有其他兄弟吗?”
柏乐安愣了一下,眼神飘忽,很快遮掩住。
“没有,我一首生活在国外。”
他补充道,“爸妈都有自己的事情做,很忙。
大部分时间都是我自己。”
“哦,”裴司宇侧过头,“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我还以为你们是兄弟呢。”
柏乐安眨眨眼,露出纯良无害的笑:“是吗?
那……真巧。”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
裴司宇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应几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拒绝柏乐安的靠近,还默许了那句“以后可以经常在一起”的提议。
或许是因为在这陌生的国度,熟悉的乡音和相似的眉眼,成了暂时依靠的理由。
又或许,他太累了,累到不想推开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
晚风拂过,路灯亮起。
走到房间门外。
裴司宇站定,“到了。”
柏乐安也停下脚步,将手中的药袋递给裴司宇,眼神里有些不舍,他扬起笑,“记得按时吃药,伤口不要碰水。”
认真的模样,像个操碎心的小管家,生怕漏掉什么。
“好,谢谢。”
裴司宇接过袋子,目光落在柏乐安被风吹得发红的鼻尖上,他的声音不自觉放软,“今天,真的谢谢你。”
“不客气!”
柏乐安挥了挥手,“学长再见!
我明天再来看你!”
看着柏乐安进入电梯,裴司宇在原地站了几秒,才用钥匙打开房门。
公寓里依旧是他离开时的样子,空旷,寂静,陌生。
但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不同了。
他放下药品,走到小阳台,向下望去。
看着楼下的街道,他很轻易地捕捉到那个身影,柏乐安正穿过楼下的马路,脚步轻快。
裴司宇静静地站在那里,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随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身影一起离开。
就当是,命运赐予我的,短暂慰籍吧。
他垂下眼,在心里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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