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上眼,胸口一阵翻江倒海。
原来如此。
我韩家世代忠良,镇守北境数十年,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不是信任,而是猜忌。
我从斥候传回的蛛丝马迹中,早已察觉到北蛮王庭内部的暗流涌动。
老单于病重,几个儿子为了汗位争斗不休,最有可能胜出的三王子是个彻头彻尾的战争狂人。
他一旦上位,撕毁和平协议,挥师南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一场滔天大战,迫在眉睫。
我之所以疯狂加练,不是为了我自己的功名,而是为了让他们,为了这数万名北境军的儿郎,能在即将到来的血战中,多一分活下来的机会!
我是在救他们的命!
可他们不懂。
或者说,有人不希望他们懂。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新调任的副官,魏明。
京城魏国公的嫡长孙,典型的世家子弟,来北境不过是为了镀一层金,回去好高升。
此人最擅长笼络人心,收买士卒,整日在军中大肆宣扬什么“和平来之不易”、“安逸才是福分”的论调。
他背后,站着的是朝中那些尸位素餐,只想着削减军费,打压武将的主和派文官。
他们,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冰冷,走出帅帐。
迎接我的,是数万双躲闪、怨恨、甚至幸灾乐祸的眼神。
他们不再敬畏我,不再崇拜我。在他们眼中,我是一个暴君,一个贪官,一个即将倒台的乱臣贼子。
人群之中,我一眼就看到了魏明。
他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但眼底深处,那一丝藏不住的微笑,冰冷而恶毒。
他赢了。
我心如死灰。
我韩越一片赤胆忠心,想要为他们铸就一条活路,他们却亲手将我推开,选择了别人递过来的毒酒。
好。
既然你们如此渴望安逸,如此厌恶这条用汗水和血泪铸就的活路。
那我就把这条通往地狱的死路,原封不动地,还给你们。
……
我被押解回京,金銮殿上,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气氛庄严肃穆,却又暗流涌动。
新帝高坐于龙椅之上,年轻的脸上满是阴沉。
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审视和怀疑。
以魏明为首的一众少壮派军官,跪在殿中,声泪俱下地控诉我的暴行。
“陛下!韩越在北境倒行逆施,视我等将士为牲畜!每日操练,都有人活活累死、操练致残!我等稍有怨言,便会遭到他的毒打和排挤!北境军中,早已是民不聊生,怨气冲天!”
魏明说得慷慨激昂,仿佛他才是那个为国为民的忠臣。
紧接着,以丞相为首的主和派文官也站了出来。
整个朝堂都在声讨我。
那些曾经对我笑脸相迎,称我为“大夏长城”的文臣,此刻都恨不得在我身上踩上几脚,以示他们与我划清界限。
新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宁愿相信这些日日在他身边阿谀奉承的京城权贵,也不愿相信我这个远在边疆,为他镇守国门的老将。
功高震主,果然是武将最终的宿命。
我垂着眼,一言不发,心中没有愤怒,只有无尽的悲凉。
“韩越。”龙椅上的新帝终于开口了,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众将所言,句句属实,你还有何话可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等着我辩解,等着我求饶。
然而,我只是缓缓抬起头,平静地迎上新帝的目光。
在满朝文武震惊的注视下,我伸手,解下了腰间那枚象征着北境最高军权的帅印,以及那块调动千军万马的兵符。
我双手高高举起,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金銮殿的每一个角落。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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