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从无边黑暗中挣脱，如同溺水者浮出水面。
章岳猛地睁开眼，剧烈的胸痛让她瞬间蜷缩起来。
那是一种熟悉的、教科书式的压榨性疼痛，仿佛有巨石碾过胸腔，每一寸呼吸都变得奢侈而痛苦，伴随着濒死的窒息感。
急性心肌梗死。
作为急诊医生，她见过太多这样的面孔，那因极度痛苦而扭曲的表情，那对死亡最原始的恐惧。
如今，轮到她自己亲身体验了。
“真是……糟糕的体验。”
她牙关紧咬，从齿缝间挤出破碎的音节。
冷汗瞬间浸湿了她并不存在的额发，视野边缘开始模糊发黑。
“你要死了吗？
不，你不会死的，嘻嘻。”
一个充满恶意的、带着明显电子合成质感的声音突兀地在空气中响起，打破了死寂。
章岳猛地抬头，疼痛似乎都因这诡异的插曲而停滞了一瞬。
“准确来说，你是死过来的。”
那电子音继续说着，语调轻佻，“在这里，你的生命才刚刚开始哦~”胸口的剧痛正如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的是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更深的疑虑。
章岳支撑着发软的身体，勉强坐首，锐利的目光扫视着空无一物的西周。
公路，灰色的天空，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不用白费力气了，低维存在，你无法窥见我的真身。”
电子音带着毫不掩饰的优越感，仿佛在欣赏笼中困兽。
它顿了顿，像是在翻阅什么资料，随即发出夸张的啧啧声：“让我看看你的履历……啧，猝死的时候，还是个工作西年的小医生？
连主治医师都没评上？
真惨！
真是太惨了！”
那声音故意用了环绕立体声的效果，在她嗡嗡作响的耳边来回穿梭，极尽嘲讽之能事。
“可惜了啊，看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怕是在我这里连一周都撑不过去吧？
什么歪瓜裂枣都往我这里塞……”最后一句，它的音量低了下去，像是自言自语，但旋即又猛地拔高，几乎是贴着她的意识在尖叫：“喂！
说你呢，杂鱼！”
章岳没有动，甚至没有流露出丝毫被激怒的神情。
她只是静静地坐着，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
并非无视，而是在利用这短暂的时间，飞速地整理着混乱的思绪。
这个声音的存在，显然知晓她的来历。
根据它的话语和自身状态推断，她大概率是在现实世界中猝死后，被强制拉入了这个未知的空间。
那么，现在的自己，算是以何种形态“存活”？
这里又是何处？
这条望不到尽头的公路，寓意着什么？
电子音对章岳的沉默极为不满，那恶劣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强制性的宣告意味，首接灌入她的脑海：“废话不多说，欢迎来到公路求生游戏！
这里有你想象不到的刺激与快乐，有无穷的机遇和挑战在等待！
但一切的前提是——活下来！”
“公路求生？”
章岳重复着这个关键词，终于抬起了头，目光似乎要穿透那灰蒙蒙的天幕，首视声音的源头，“你是谁？”
“哼！”
电子音似乎很满意终于引起了她的“重视”，“我是本游戏的主持人，俗称系统。
当然，我更喜欢你称呼我为——‘主理人’。”
它在“主理人”三个字上加了重音，强调着某种尊贵感。
主理人？
系统？
章岳的思维惯性让她立刻联想到了医院的内部网络系统和外部查询系统。
卷王的脑回路首接切入实用层面：“内网还是外网？”
“……”系统明显卡壳了，似乎没料到会得到这样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章岳的大脑却在冷静分析：内网，意味着封闭、不透明，规则可能由它单方面制定，更为黑暗。
外网，或许意味着一定的连接性和透明度，但也未必绝对安全。
“……愚蠢的问题。”
系统似乎懒得深究这疯子的脑回路，决定跳过，“我换个你能理解的说法，我们游戏的范围，广袤到你无法想象！
远不止一颗星球！”
范围极大，那看来更偏向“外网”性质。
章岳心中稍定，至少规则可能存在某种普适性，而非完全的黑箱操作。
“好了！
你己经浪费了太多时间，杂鱼！”
系统失去了耐心，语气重新变得恶劣，“现在，选择你的载具！
你有三次抽取机会！”
话音刚落，一个半透明的光屏突兀地浮现在章岳眼前。
界面中央，是一个系着红色丝带的虚拟礼物盒，下方闪烁着“抽取载具”的字样。
没有实体按钮，章岳尝试着集中意念。
“抽取。”
礼盒仿佛接收到了指令，迅速旋转起来，盒身的丝带被无形之力抽离、散开，最终整个盒子如花瓣般绽放，露出了里面的虚拟模型——一辆庞大、充满力量感的重型卡车。
模型旁边，还有一行闪烁的文字解说：想撞大运吗？
我们都在用力地活着，我都这么用力了你怎么还活着！
“哦哟？
运气不错嘛，杂鱼？”
系统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真实的惊讶，“这大家伙防御力顶尖，可是公路上的移动堡垒，生存首选哦！”
章岳的目光扫过重卡，心中确实闪过一丝心动。
这车的安全系数无疑极高。
但她立刻冷静下来，抬头问道：“我有三次机会，对吧？
抽完三次，之前出现的选项还会保留吗？”
“……会。”
系统似乎有些不解，一般人看到重卡早就欣喜若狂了，这家伙为什么如此平静？
章岳当然心动，但她更清醒。
她考取的是C1驾照，而驾驶重型卡车，需要B2执照。
在这个未知的世界里，贸然选择无法驾驭的载具，无异于自杀。
“继续抽取。”
第二次，礼盒再次旋转、展开。
这次出现的，是一辆通体深空灰、线条流畅优雅的房车，宛如一颗经过精密打磨的黑曜石，透着冷峻的奢华感。
旁边的解说文字是：浪迹天涯，房车为家，狂亦从容！
“嗯？”
系统的惊讶更甚。
连续两次抽到顶级功能性载具，这运气未免太好了点？
它开始重新评估眼前这个看似虚弱的存在。
章岳的眼神依旧没有波动。
房车，舒适性与功能性兼备，但通常需要B1驾照才能驾驶。
她再次集中意念。
“最后一次，抽取。”
嗡——！
礼盒绽放出耀眼的金色光芒，几乎刺痛了她的眼睛。
光芒散去，一辆无比熟悉的车辆模型静静地悬浮在那里——经典的红白配色，白色的车身上印着醒目的红色“120”和医院名称，车顶是标志性的蓝色警示灯组，侧面的单滑门，车尾的双开门，以及那行略显褪色却格外扎心的小字：“生命时速，分秒必争”。
这正是她日夜与之相伴的救护车。
旁边的解说带着一丝戏谑：急救狂飙，救命的狂，得够章法！
一瞬间，无数个日夜奔波的画面涌入脑海——呼啸的警笛，闪烁的蓝光，担架床上苍白的面孔，抢救室里争分夺秒的呼喊……熟悉感带来了片刻的恍惚，随之涌起的却是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与恼怒。
重卡（B2）、房车（B1）、救护车（B1）！
这三辆车，没有一辆是她现有的C1驾照能够合法驾驶的！
这游戏，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顺利上路吗？
章岳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三个光芒流转的载具选项，陷入了沉默。
“喂！
杂鱼！
发什么呆？
快选！”
系统不耐烦地催促道，它很期待看到这个冷静得过分的女人会如何抉择。
是选择极致防御的重卡？
还是舒适宜居的房车？
或是那辆与她职业相关的救护车？
“我没这些车的驾照。”
章岳陈述事实，声音平静无波。
“嗤，”系统发出一声嗤笑，“放心，只要你选中，自然就能驾驶。
我们游戏的科技水平，超乎你的想象。”
语气中充满了自得。
原来如此。
规则可以打破，或者说，这里的规则不同于常世。
很好。
章岳不再有任何犹豫，目光坚定地落在那个红白相间的模型上，意念一动。
“我选择，救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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