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如梭,五载寒暑只在弹指一挥间。
云栖城,苏府。
初夏的晨光己带着几分热意,透过庭院中繁茂的古树枝叶,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跳跃的光斑。
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新和厨房里飘出的、甜丝丝的糕点香气。
“阿灼!
阿灼!
快出来!
看看哥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一道身影风风火火地冲进栽满奇花异草的后院,带起的风拂乱了娇嫩的花瓣。
正是十岁的苏煜,比五年前拔高了一大截,眉眼间褪去了不少稚气,多了几分少年的英挺。
他手里高高举着一个用碧绿荷叶包裹的东西,脸上是藏不住的献宝般的得意笑容。
荷花池畔的假山石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盘膝而坐。
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细棉布小衫和同色灯笼裤,头发被梳成两个圆圆的发髻,各系着一条嫩粉色的丝带,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正是今日的小寿星,苏清灼。
听到哥哥的呼喊,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比最纯净的墨玉还要深邃,清澈得能倒映出蓝天白云,却又带着一种与五岁孩童截然不同的沉静和了然。
她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平静地看向咋咋呼呼跑过来的苏煜。
“看!
刚出炉的‘踏雪寻梅’!
东街刘记最好吃的点心!
排了好长的队呢!”
苏煜献宝似的将荷叶包递到妹妹面前,小心翼翼掀开一角。
里面是几块雪白软糯的糕点,点缀着殷红的梅花状果脯,散发着诱人的清甜香气。
苏清灼的目光在那点心上停留了一瞬,长长的睫毛眨了眨,小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
她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拈起一块最小的,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动作斯文秀气,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
“好吃吧?”
苏煜蹲在她面前,眼睛亮晶晶地等着夸奖。
“尚可。”
苏清灼咽下口中的点心,给出了一个极其客观、甚至有点冷淡的评价,声音软糯,却字正腔圆。
苏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垮下肩膀,嘟囔道:“什么叫‘尚可’啊……这可是刘记的招牌!
我排了快一个时辰呢!”
他这妹妹,从小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
不哭不闹,说话做事一板一眼,像个缩小版的夫子。
明明粉团子一样可爱,偏偏眼神总是淡淡的,好像什么都引不起她太大兴趣。
有时候被她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看着,苏煜这个当哥哥的心里都有点发毛。
“嗯,辛苦哥哥了。”
苏清灼又拿起一块点心,语气平淡地补了一句。
这倒让苏煜心里好受了点,至少妹妹还是领情的。
“阿灼!
快下来!
今日是你生辰,可不许再闷头打坐了!”
一个温柔带笑的声音传来。
林婉蓉款步走进院子。
五年时光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反而更添了几分温婉风韵。
她手里捧着一套崭新的衣裙,料子是流光溢彩的云锦缎,裙摆上绣着栩栩如生的百蝶穿花图案,一看就价值不菲。
“娘给你做了新裙子,快试试合不合身!”
林婉蓉走到假山下,仰头看着女儿,满眼都是宠溺的光,“我们阿灼穿上,一定是云栖城最漂亮的小仙子!”
苏清灼的目光落在那华美的裙子上,小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简单舒适的棉布衣裳,又看了看那繁复精致的云锦百蝶裙,小嘴抿了抿。
“娘,”她软糯的声音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抗拒,“这裙子,行动不便。”
十万年血战,她习惯了简洁利落,对一切可能影响行动的累赘都本能排斥。
林婉蓉脸上的笑容顿了顿,随即化为更深的无奈和纵容:“好好好,今日是你生辰,听你的。
那这裙子娘先收着,等阿灼想穿的时候再穿。”
她走上前,想把女儿从假山上抱下来。
苏清灼却轻轻巧巧地自己跳了下来,落地无声,动作流畅得不像个五岁孩子。
“我自己可以,娘。”
“你这孩子……”林婉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伸手想摸摸女儿的头。
苏清灼下意识地微微偏头,但终究还是站住了,任由娘亲温暖的手落在她柔软的发顶。
那带着馨香的温暖触感,让她身体不易察觉地放松了一瞬。
这种亲昵,是她十万年神生中从未有过的体验,陌生,却……并不讨厌。
“阿灼!
我的宝贝闺女!”
一声洪亮的大嗓门如同炸雷般由远及近。
苏临风龙行虎步地跨进院子,一身劲装,风尘仆仆,肩上还扛着一个巨大的、用黑布蒙着的笼子。
他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眼神热切地落在女儿身上。
“快看爹给你带了什么生辰礼!”
苏临风小心翼翼地将那沉重的笼子放在地上,神秘兮兮地掀开黑布一角。
笼子里,赫然是一只通体覆盖着细密雪白鳞片、额生小巧玲珑玉角的幼兽!
它只有小猫般大小,蜷缩在笼子一角,一双湿漉漉、如同紫色琉璃般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外面,身体微微发抖,发出细微的呜咽。
“玉角灵犀的幼崽!”
苏临风得意地宣布,声音洪亮,“这可是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迷雾林’深处逮到的!
这小东西灵性极高,成长起来可不得了!
当你的灵宠正合适!
喜欢不?”
苏煜和林婉蓉都惊讶地围了过来。
玉角灵犀!
这可是极其罕见且潜力巨大的灵兽!
成年的玉角灵犀甚至能抗衡金丹修士!
苏临风这份礼,不可谓不贵重。
苏清灼也走上前,蹲在笼子前,清澈的眼眸平静地看着那只瑟瑟发抖的小兽。
幼兽似乎感受到了她目光中的沉静,呜咽声小了些,紫色的大眼带着一丝依赖和祈求望着她。
苏清灼伸出小手,轻轻穿过笼子的缝隙。
幼兽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凑近,用冰凉湿润的鼻尖蹭了蹭她的指尖。
“它很害怕。”
苏清灼收回手,抬头看向一脸期待的苏临风,小脸上依旧没什么特别欣喜的表情,“爹,灵宠贵在契合,强求未必是福。
它若有去处,不如放归山林。”
苏临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举着黑布的手僵在半空。
他费尽心思、冒着风险抓来的珍稀灵兽,女儿非但不惊喜,还……要放生?
“阿灼,这可是……”苏临风试图说服。
“爹,”苏清灼打断他,声音依旧软糯,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万物有灵,皆有定数。”
那双清澈的眼眸看着父亲,仿佛能洞悉他所有的想法和付出。
苏临风张了张嘴,看着女儿平静无波的小脸,再看看笼子里那只依赖地望着女儿的小兽,满腔的兴奋和得意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泄了下去,只剩下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哭笑不得。
“唉……”他重重叹了口气,挠了挠头,肩膀也垮了下来,“行吧行吧,听我闺女的!
放!
等会儿就放!
只要你开心就好!”
语气里充满了对女儿毫无原则的妥协和宠溺。
林婉蓉看着丈夫吃瘪的样子,忍不住掩唇轻笑,眼神温柔地看着这对父女。
苏煜则凑到妹妹身边,小声道:“妹妹,你真不要啊?
多威风啊!
骑着它出门多气派!”
苏清灼没理他,只是再次看向笼子里的小兽,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极低声音呢喃了一句:“自由……最难得。”
“好了好了!
时辰差不多了!”
林婉蓉拍拍手,打破这小小的插曲,脸上重新扬起温暖的笑容,“前厅都准备好了。
阿灼,今日是你五岁生辰,也是测灵根的大日子!
咱们苏家的小凤凰,该让所有人都看看你的光彩了!”
她牵起女儿的小手,眼中充满了自豪和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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