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梗概诗:***鹰骨裂空传兽讯,老弓扣弦凝露寒。
**药篓藤痕勒肩瘦,雾海孤身探险峦。
*---石叔那句“锁不住烟柱子”的余音,仿佛还带着灶膛的暖意萦绕在石屋的梁柱间。
屋外的浓雾却丝毫未减,反而因天色渐明,呈现出一种胶质的、流动的灰白,沉甸甸地压在屋檐、树梢,甚至人的肩头。
空气湿冷得能拧出水来,吸进肺里带着一股子生铁般的凉腥气。
就在这时,一声极其尖锐、极具穿透力的**厉啸**,如同无形的锥子,猛地刺穿了浓稠的雾气!
“**咻——!
咻咻——!
咻——!
**”三短一长,节奏分明,带着一种金属刮擦骨头的清厉质感,瞬间惊醒了整个沉睡的石村!
是骨哨!
狩猎队集结的号令!
这声音来自村口方向。
小石头正将最后一块肉干塞进药篓旁的皮囊里,闻声猛地抬头。
他迅速背起那个几乎有他半人高的藤编药篓。
药篓的边缘被常年摩擦和汗渍浸染得油亮发黑,几道深深的勒痕清晰地嵌在篓体上,述说着它的年岁与承载。
篓子里沉甸甸地装着骨锄(顶端磨得圆润光滑)、分药的木格小盒、捆扎草药的麻绳(坚韧的野藤皮搓成)、一个鼓囊囊的皮水囊,还有一小包盐和火石——这是石村采药人深入险地的标准行装。
沉重的篓子压在他尚未完全长开的肩背上,让他的身形显得更加单薄,但他挺首的腰背却透着一股韧劲。
他冲出石屋,汇入从各户石屋里涌出的人流。
雾气中,人影幢幢,脚步声、低声的呼喝、猎犬压抑的兴奋呜咽交织在一起,打破了之前的沉寂。
村口那株歪脖子老榆树下,狩猎队己经集结。
猎手们大多穿着半旧的皮袄,腰挎骨刀石斧,背负长弓或猎叉。
他们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一小团一小团,又迅速被浓雾吞噬。
十几条精壮的猎犬躁动不安地用爪子刨着湿漉漉的地面,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竖起的耳朵随着骨哨的余音微微转动。
吹哨的是铁牛。
这个壮硕如熊的汉子,裸露在皮坎肩外的胸膛肌肉虬结,上面还横亘着几道未愈的爪痕,是上次围猎山猪留下的勋章。
他此刻正将一根约莫三寸长、打磨得极其光滑的白色管状骨哨从唇边移开。
那骨哨造型古朴,一头略粗,一头细如麦管,上面钻着几个不规则的小孔。
哨身泛着温润的光泽,明显是经年累月被摩挲盘玩的结果——这是一根真正的**鹰骨哨**。
铁牛见人齐了,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声音洪亮得能震落树叶上的雾珠:“**都他娘的醒醒神!
今儿个雾大,畜生们肯定也蔫儿着!
正好!
咱们去黑风涧那边碰碰运气!
昨儿老根叔托梦说那边有‘大货’!
**”他故意把“大货”两个字咬得很重,惹得猎手们一阵哄笑,紧张的气氛被冲淡不少。
“**吹得倒响!
别又是兔子撞树!
**”有人笑着打趣。
“**铁牛哥的梦,十回有八回是馋肉了!
**”又是一阵哄笑。
铁牛也不恼,蒲扇大的手一挥:“**少废话!
老规矩!
阿木爷打头,顺子、二柱侧翼,狗子们散开!
走起!
**”猎手们迅速排成松散的队形,猎犬如同离弦之箭,率先无声地没入浓雾之中,只留下几道转瞬即逝的矫健身影。
铁牛再次将鹰骨哨凑到嘴边,深吸一口气,胸腔如同风箱般鼓胀起来。
“**咻咻——!
咻!
咻咻——!
**”又是一串急促而变化的哨音响起,如同某种神秘的密语。
这是猎队行进中沟通方位和警示的**哨语密码**。
不同的长短组合、频率变化,在经验丰富的猎人耳中,能清晰地传达出“前方开阔”、“左翼有兽踪”、“警惕潜行”等复杂信息。
哨音尖锐,却奇异地在这浓雾中传得极远,成为猎队在视觉受阻时最重要的联系纽带。
小石头的目光却越过铁牛壮硕的身影,落在了队伍最前端那个沉默如岩石的老者身上。
阿木爷。
他身形不高,甚至有些佝偻,裹在一件洗得发白、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皮袍里。
背上那张长弓几乎与他等高,弓身是深褐色的、不知名的硬木,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纹和岁月摩挲的包浆,弓弦则是某种野兽的筋鞣制而成,呈现出一种深沉的暗黄色。
此刻,阿木爷正微微垂首,伸出枯瘦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紧绷的弓弦。
他的动作极其轻柔,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弓弦上能看到几处细微的、几乎不易察觉的毛刺。
他伸出舌尖,极其迅捷地在指腹上舔了一下,然后迅速用那带着唾液的指尖,极其精准地捻过弓弦上那几处毛糙的地方。
唾液迅速渗入兽筋纤维,起到润滑和强化韧性的作用,同时也能让手指在快速拉弦时减少摩擦带来的灼痛感。
这是老猎人世代相传的、保养弓弦的土法子,简单却有效。
做完这一切,阿木爷才缓缓抬起头。
他的脸如同风干的核桃,布满深深的沟壑,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锐利,如同穿透浓雾的鹰隼之瞳。
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将一支同样古朴、尾羽灰褐的骨箭轻轻搭在弦上,并未拉开,就那么静静地站着,整个人却散发出一股如同出鞘利刃般的沉静杀气。
周围的雾气似乎都畏惧般地在他身前微微散开一些。
“**绷太紧的弦,没等射出去自己就先断了;绷太松的弦,箭飞出去也软绵绵没个准头。
**”阿木爷的声音沙哑低沉,如同砂纸摩擦树干,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告诫身边的年轻猎人。
“**这林子里的活路,就跟这弓弦一样,松紧都在自己心里掂量着。
紧了,容易崩;松了,要丢命。
**” 他搭着箭的手指微微调整了一下位置,那锐利的目光仿佛己经穿透了重重雾障,锁定了某个未知的猎物。
铁牛那边己经准备出发,他扭头看见背着大药篓的小石头,几步跨过来,蒲扇般的大手带着一股风声,“啪”地一声重重拍在小石头瘦削的肩膀上。
那力道大得让小石头一个趔趄,药篓里的骨锄和木盒撞得哐当作响。
“**小石头!
又要钻你那耗子洞(指月眠谷)了?
**”铁牛的大嗓门震得小石头耳朵嗡嗡响,“**当心点!
这鬼雾天,毒虫蛇蚁都藏着呢!
别让‘花腰带’(毒蛇)缠上!
**”他粗豪的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目光扫过小石头略显苍白的脸和那沉重的药篓,又补了一句,“**采着好东西,回来给铁牛叔泡坛好酒!
**”旁边一个瘦高个、眼神略显飘忽的年轻猎人顺子,闻言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插嘴:“**铁牛哥,人家小石头可是要采‘仙草’的,哪看得上咱们这点凡俗酒水?
对吧小石头?
**”他目光在小石头颈间那不起眼的木刻小葫芦项链上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小石头只是抿了抿唇,没理会顺子的揶揄,对铁牛认真地点点头:“**嗯,铁牛叔,你们也当心。
**”他肩头被拍过的地方还在隐隐发麻,但心里却因为铁牛那粗糙的关怀而生出一丝暖意。
铁牛哈哈一笑,又用力揉了揉小石头的脑袋,这才转身,对着整装待发的猎队猛地一挥手:“**走着!
**”阿木爷第一个转身,如同融入雾中的影子,无声地迈步。
猎队成员紧随其后,骨哨声再次短促地响起,指引着方向,一行人连同矫健的猎犬,很快便消失在翻滚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浓雾深处,只留下渐行渐远的哨音和脚步声。
村口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浓雾流动的细微声响。
小石头深吸了一口湿冷的空气,那空气里混杂着泥土、腐叶、远处兽类留下的淡淡腥臊,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月眠谷方向飘来的奇异冷香。
他拉了拉肩上的药篓带子,藤条勒进肩膀的皮肉,带来熟悉的沉重感。
他最后望了一眼猎队消失的方向,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朝着与猎队截然相反的、村西通往月眠谷的小径,迈开了脚步。
小径崎岖,布满了湿滑的苔藓和裸露的树根。
浓雾在这里显得更加厚重,能见度不足十步。
西周寂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踩在腐殖层上发出的“沙沙”声,以及粗重的呼吸声在耳边回荡。
冰冷的雾气像无数细小的虫子,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领口、袖口,带走身上的热量。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挂在胸前、贴着皮肤的那个小小的木刻葫芦项链。
葫芦表面冰凉,木质纹理清晰。
就在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额发被雾水打湿成一绺一绺贴在皮肤上时,一滴凝聚在头顶高大蕨类叶片边缘的冰冷露珠,毫无征兆地坠落下来,“啪嗒”一声,正巧砸在他颈间的木葫芦上!
那瞬间!
极其微弱、极其短暂、仿佛幻觉般的一抹**青濛濛的光晕**,如同水波般在湿漉漉的木葫芦表面一闪而过!
那光芒极其内敛,甚至没能照亮周围一寸的雾气,快得如同水滴落入深潭激起的涟漪,转瞬即逝!
小石头只觉得胸口贴葫芦的地方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温润触感**,如同被一块暖玉轻轻贴了一下,旋即消失,快得让他以为是冰冷的露珠带来的错觉。
他停下脚步,疑惑地低头看向胸前。
小小的木葫芦静静地躺在潮湿的衣襟上,依旧是那副不起眼的模样,古朴的木纹吸饱了水汽,颜色显得深了些。
他用手摸了摸,触感冰凉,毫无异常。
是眼花?
还是雾太浓,光线折射的错觉?
小石头皱了皱眉,压下心头的疑惑。
前路依旧被浓雾封锁,如同未知的命运。
他紧了紧背篓的带子,冰凉的露水顺着他的额角滑下,滴落在脚下的腐叶上,悄无声息。
他望着前方那片混沌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白色,眼神却渐渐变得坚定。
“**看不清的路,也得一步一步踩实了走。
**”他低声对自己说,声音在浓雾中显得格外清晰,又迅速被吞噬。
“**停在这儿,就永远到不了长着药的地方。
**”他不再犹豫,迈开脚步,瘦削而坚韧的身影,连同那沉重的药篓,一起义无反顾地投入了那片翻滚的、未知的雾海之中。
在他身后,石村最后一点模糊的轮廓,也彻底被浓雾吞噬。
而在那湿漉漉的木葫芦深处,一丝被水雾唤醒的、微不可察的混沌气息,如同沉睡的种子,悄然蛰伏。
---**下章预告:****第3章:老根垂荫***古树虬根抱沧桑,晒场新痕叠旧伤。
**黑涧幽深吞日月,青溪绕户话短长。
*——揭秘石村核心布局!
祭坛古树“老根叔”的沧桑!
黑风涧的凶名与鹰嘴岩的爪痕!
溪边浣衣的日常与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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