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晨风裹着桂花香，将苏晚棠鬓角的碎发轻轻扬起。
她站在临江一中校门口，仰头望着校名石上斑驳的苔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
舅舅的黑色轿车停在马路边，引擎声还未完全消散。
"软软，舅舅单位临时有急事......"男人从驾驶座探出头，脸上带着歉意，"你舅妈今天要带表弟去医院复查，不然本该让她来的......""舅舅别担心，我可以的。
"苏晚棠笑着摆手，"外公昨天给我画了校园地图，再说今天报道流程应该很清楚。
"她晃了晃手里的牛皮纸袋，里面装着录取通知书和转学资料，手里拿着外婆昨晚连夜熬的桂花糖。
舅舅犹豫片刻，最终点点头："那中午记得给外婆打电话报平安。
教学楼B座正在扩建，路过施工区记得绕开......"话音未落，西装内袋的手机突然震动，他看了眼屏幕，脸色微变，"是局里的紧急会议，软软你快进去吧，别迟到了。
"目送舅舅的车消失在街角，苏晚棠深吸一口气，背着书包往校园里走。
晨光穿过校门口的法国梧桐，在她浅灰色的百褶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远处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响，穿着白色校服的少年们抱着作业本匆匆走过，衣领上的校徽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正如舅舅所说，校园西侧的B座教学楼被蓝色围挡包围，施工机械的轰鸣声隐约传来。
苏晚棠对照着外公画的地图，本想从实验楼后面的捷径穿过去，却发现原本的小径被临时改造成了建材堆放区。
成堆的水泥袋和钢筋架挡住了去路，她只好折返，沿着主干道往行政楼方向走。
临江一中的建筑风格带着老校的典雅，红砖墙与爬满藤蔓的廊柱相映成趣。
但扩建后的新楼区却现代感十足，玻璃幕墙反射着天光，让她一时有些辨不清方向。
当她第三次看到那棵标志性的百年银杏时，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回廊里绕了圈。
"怎么办......"她咬了咬下唇，额角沁出细汗。
书包侧袋里的桂花糖被体温捂得发软，黏在纸袋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远处传来上课铃的预响，走廊里的学生脚步更急了，有穿着竞赛班马甲的学长抱着一摞试卷匆匆而过，试卷边角还沾着未干的蓝墨水。
"同学，请问高二教导处怎么走？
"她拦住一位抱着作业本的女生，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
"教导处？
你得穿过紫藤花廊去旧楼区......"女生指了指东侧的连廊，"不过现在那边在修水管，可能得绕到食堂后面......"话音未落，怀里的作业本突然滑落，苏晚棠连忙蹲下帮忙捡拾，却见最上面的笔记本封皮上写着"数学竞赛错题集"，字迹力透纸背，透着股狠劲。
"谢谢！
"女生匆匆接过本子，朝她歉意地笑了笑，"其实你可以问学生会的人，他们都有校园导航图......"话未说完，便被远处喊她的同学叫走了。
苏晚棠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
紫藤花廊的方向确实传来叮叮当当的施工声，她犹豫片刻，决定往相反方向的林荫道走。
路边的公告栏上贴着新一届学生会名单，"沈知远"三个字用红笔圈着，旁边标注着"学生会主席"。
她的目光扫过"学术部""文体部"的名单，忽然在"数学竞赛社"那一栏看到"宴行"两个字，后面跟着"社长"的字样。
林荫道尽头是片小花园，喷泉水池周围种着鸢尾花。
苏晚棠刚转过弯，便看到前方穿白衬衫的少年背影。
他站在梧桐树下，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他微卷的发梢镀上一层金边。
少年的校服穿得很整齐，领口的纽扣扣到第二颗，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
"你好......"她开口，声音比预想中轻了些。
少年转身的瞬间，苏晚棠忽然觉得周围的蝉鸣声都静了下来。
他的五官精致得像是被画笔细细勾勒过，眉骨微挑，眼尾上挑的丹凤眼盛着清浅的光，鼻梁高挺，嘴唇却抿得很薄，带着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感。
最特别的是他左眼角下方那颗泪痣，在晨光中若隐若现，像落在雪地上的一滴墨。
"?。
"他的目光在苏晚棠脸上停留了一瞬，眉梢微微扬起。
"那个......请问高二教导处怎么走？
"苏晚棠意识到自己盯着对方看了太久，连忙低下头，手指绞着书包带，"我是转学来的，今天第一天报道，结果迷路了......""前面右转，穿过中庭花园就是旧教学楼。
"少年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点北方人特有的字正腔圆，抬手指了指左侧的拱门，"教导处在二楼左手边第三个房间。
"他的袖口挽起一截，露出腕间银色的手表，表盘上有复杂的机械纹路，像是某种定制款。
"谢谢！
"苏晚棠松了口气，抬头对他笑了笑。
晨光恰好掠过她的侧脸，梨涡在脸颊上轻轻旋开，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梧桐树影，像盛着一汪清泉。
少年的睫毛微微颤动，目光在她梨涡处停留了半秒，随即移开。
他转身从石桌上拿起一本黑色封面的笔记本，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封皮上的烫金字——《黎曼猜想解析》。
"需要我带你过去吗？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比刚才多了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不用不用！
"苏晚棠连忙摆手，"你指的路很清楚，我自己可以的！
"首到苏晚棠的身影消失在拱门下，宴行才收回目光。
他伸手揉了揉眉心，却没注意到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
"哟，我们宴少什么时候这么热心肠了？
"戏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穿着藏蓝色校服的男生双手插兜，慢悠悠地晃过来，"刚才那小姑娘是谁？
眼生得很啊。
"沈知远挑眉看着好友，注意到他耳尖微微泛红，心中顿时升起八卦的小火苗。
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死党，他太清楚宴行这副"云淡风轻"表象下藏着多少心思了。
"转学来的高二学生。
"宴行将笔记本塞进书包，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淡漠，"去教导处报道。
""哦——"沈知远拖长声音，故意凑近他，"我怎么记得某人从不会指路阿。
"宴行斜睨他一眼，抬脚往前走去："学生会主席不该去检查早读纪律？
""哎哎哎，一起走啊！
"沈知远快步跟上，"对了，数学竞赛社新招的学弟学妹今天下午面试，你这个社长要不要露个面？
"两人并肩穿过林荫道，阳光在他们校服上投下交错的影子。
远处的上课铃终于响起，苏晚棠气喘吁吁地跑到旧教学楼前，抬头看着二楼的指示牌，终于露出释然的笑容。
"高二（3）班......"她喃喃自语，伸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
走廊里飘来油墨味，某个教室传来老师领读英语的声音。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教导处的门，却见里面坐着位戴眼镜的女老师，正在整理档案。
"你是苏晚棠同学吧？
"老师抬头，镜片后的目光温和，"我是你的班主任林老师，来，先填一下这个表......"填表的时候，苏晚棠忽然想起刚才那个少年。
他腕间的手表、笔记本的封面，还有左眼角的泪痣，都像拼图碎片般在她脑海里闪过。
她摇摇头，将这些杂念抛开，低头在"兴趣爱好"一栏写下"数学、阅读、园艺"。
"你的中考成绩很优秀，尤其是数学满分。
"林老师看着她的档案，赞许地点点头，"我们学校正好有个数学竞赛小组，你要不要加入？
""可以吗？
"苏晚棠眼睛一亮，想起外公书房里那套《数学分析原理》，"我......我很喜欢数学，特别是数论方向。
""那太好了！
"林老师笑着拿出一张申请表，"下午放学后去数学教研室找张老师吧，他这学期带竞赛班。
对了，你的座位安排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同桌是个很热心的女生，叫许知夏。
"从教导处出来，苏晚棠按照教室分布图往高二（3）班走。
经过走廊转角时，忽然听见有人在议论——"刚才在花园看到宴行学长了！
他居然在和一个女生说话！
""真的假的？
该不会是哪个学妹来问竞赛题吧？
""不像，那女生没穿校服，应该是转学来的......"苏晚棠脚步微顿，随即加快了速度。
她推开教室门，迎接她的是此起彼伏的"哇"声——许知夏早就站在门口，看到她立刻扑上来："你就是苏晚棠吧？
快进来，你的座位在这里！
"女孩有着蜜糖色的卷发，笑起来时露出整齐的虎牙，校服领口别着枚小巧的樱花胸针。
她帮苏晚棠把书包放在桌上，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叠资料："这是一些笔记，你先看看，有不懂的随时问我！
对了，你知道吗？
刚才课间的时候，整个年级都在传......""小夏，上课了。
"前排男生回头提醒，他的课本上贴着张动漫贴纸，是《进击的巨人》里的利威尔兵长。
许知夏吐了吐舌头，压低声音："放学后告诉你！
"第一节课是语文，老师讲的是《红楼梦》里的诗词赏析。
苏晚棠翻开课本，忽然想起外婆书房里那套线装版《红楼梦》，每回书页间都夹着外婆做的叶脉书签。
她的思绪不由得飘远，首到老师叫她起来回答问题，才慌忙站起来。
"那位同学，请分析一下林黛玉《葬花吟》的象征意义。
"教室里响起轻微的抽气声，后排有男生小声说"新来的"，苏晚棠很快镇定下来。
她想起七岁时外婆教她读《葬花吟》，用毛笔在宣纸上画黛玉葬花的情景，便开口娓娓道来，声音带着江市的软糯："《葬花吟》不仅是黛玉伤春的悲歌，更是她对生命本质的哲思。
质本洁来还洁去体现了她对精神洁癖的追求，而天尽头，何处有香丘则暗含了对封建礼教束缚的反抗......""很好。
"老师赞许地点头，"分析得很透彻，看来你对古典文学有很深的理解。
"坐下时，许知夏偷偷塞给她一颗水果糖："厉害啊！
张老师很少夸人的，你是第一个！
"“宴哥，新来的妹妹有点不错啊”宴礼在死党李浩的窃窃私语下醒了。
苏晚棠笑笑，将糖纸折成小船放进铅笔盒。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宴礼觉得自己看见仙女了。
“新来的叫什么”“苏晚棠。”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许知夏终于揭开了上午的"八卦"："你知道吗？
宴行学长可是我们学校的传奇！
他高一就拿了全国数学竞赛一等奖，据说己经被保送京都大学数学系了！
而且他家里超有钱，听说宴氏集团在帝京有三十多家分公司......""不过他真的很高冷，"许知夏压低声音，"从高一到现在，几乎没见过他和女生说话。
今天居然有人看到他在花园和女生聊天，大家都在猜是不是他女朋友呢！
"苏晚棠低头喝了口紫菜蛋花汤，汤里的虾皮咸咸的，像极了外婆做的味道。
她想起少年转身时校服后领的褶皱，还有他说话时微微起伏的喉结，忽然觉得耳根有点发烫。
"想什么呢？
脸这么红！
"许知夏戳了戳她的胳膊，"难不成......你就是那个女生？
""别胡说！
"苏晚棠连忙否认，"我只都不认识你说的宴行......"下午的课程在轻松的氛围中度过。
放学后，苏晚棠按照林老师给的地址，往数学教研室走去。
路过操场时，她看到一群男生在打篮球，其中一个穿黑色球衣的男生动作格外潇洒，三分球命中率极高。
"沈知远！
传球！
"有人喊。
苏晚棠愣了愣，想起公告栏上的学生会主席名字。
她驻足看了两眼，发现那个叫沈知远的男生确实很有活力，每次进球都会和队友击掌，露出灿烂的笑容。
数学教研室在实验楼三楼，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挂着"竞赛小组专用"的牌子。
苏晚棠敲门进去，看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师正在整理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种数学专著，其中一本《代数数论》的封面很眼熟，像是外公书房里那本的姊妹篇。
"张老师，您好，我是高二的苏晚棠......""哦，小林老师提过你。
"张教授转身，镜片后的眼睛闪过惊喜，"来，坐这儿。
听说你中考数学满分，还自学过初等数论？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苏晚棠完全沉浸在数学的世界里。
张教授拿出几道竞赛题和她讨论，从费马小定理谈到椭圆曲线，她惊讶地发现，外公平时看似随意的闲聊，居然涵盖了这么多竞赛知识点。
"不错，基础很扎实。
"张教授点点头，在申请表上签下名字，"下周一晚修后是竞赛小组第一次活动，记得来。
对了，高三的宴行同学有时也会来指导，他对数论很有研究。
""宴行......"苏晚棠轻声重复。
"怎么，认识？
"张教授笑着问。
"不认识只是听了一天有关他的传闻。
"苏晚棠低头看着自己交叠的手指，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漏进来，在她手背上织出金色的条纹。
从教研室出来，天色己经有些暗了。
苏晚棠抱着张教授送的《数论导引》，沿着走廊往楼梯口走。
路过露台时，忽然听见有人在打电话，声音低沉而熟悉："......帝京的项目我会跟进，不过京都大学的入学手续......嗯，按原计划进行。
这边的竞赛社需要带一带新人，沈知远最近总说我不近人情......"她驻足望去，只见一个少年站在露台边缘，背对着她，指尖夹着一支钢笔轻轻转动。
晚霞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地面的瓷砖上，像一幅线条简练的素描。
苏晚棠犹豫了一下，转身想从另一侧楼梯下楼，却不小心踢到了脚边的空易拉罐。
"哐当"一声响，少年立刻回头，目光与她相撞。
"又迷路了？
"他张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我…不是"苏晚棠愣住，反应过来脸爆红，“我路过的，我没有。”
宴行转身面对她，钢笔在指间转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怀里的书上，"张教授给的？
""嗯，他说对竞赛有用。
"苏晚棠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拿出一颗桂花糖，"这个......谢谢你上午帮忙指路，外婆做的，很好吃。
"宴行挑眉接过糖，指尖触到她掌心的温度，微微一怔。
糖纸在他手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远处传来晚自习的预备铃，她连忙说："我该回去了，不然要迟到了......"说完就转身跑开了。
宴行嗤笑一声，“我有那么吓人。”
首到看不到苏晚棠身影，宴行才转身往高三（1）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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