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像个漏电的老古董，在头顶发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
陈风攥着手机，二月的晚风裹挟着没化的雪粒子，顺着领口往他后颈钻，可他掌心却烫得能煎鸡蛋 —— 全拜相亲对象李倩的语音轰炸所赐。
“陈哥～”李倩的声音甜得发腻，“我弟那事儿真不能通融通融？
市交通局的文职岗，您爸在工信厅当副调，打个招呼还不是小菜一碟？”
陈风望着居民楼里零星亮起的灯火，喉结上下滚动。
他今年三十六，老爸在体制内摸爬滚打了几十年，从科员熬到副调，这种 “打招呼” 的戏码，耳濡目染他看得比春晚重播次数都多。
上个月王科长因为侄子的事被纪委约谈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他强压着疲惫说：“李倩，我老爸早跟我说过，现在查得严，这种事...... 真办不了。”
手机那头的呼吸声突然重得像鼓风机。
“陈风！”
李倩声调陡然拔高，“我妈说你老爸这职位就是个花架子，我还不信，合着说了半天，你爸连这点小事都搞不定？”
雪粒子噼里啪啦砸在伞面上，陈风下意识摸出烟盒，结果摸了个空 —— 这己经是今晚第三次摸错口袋了，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 “烟盒依赖症”。
他想起三天前介绍人夸李倩 “温柔懂事”，想起上周约会时她盯着自己工牌那放光的眼神，又想起手机里那句 “我弟要是进不了交通局，咱们也就没必要处了”，陈风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哪是找对象，分明是在给自己找领导。
“随你。”
他按下挂断键，指腹在关机键上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按下去。
他忽然想起今早局里公告栏新贴的 “廉政建设” 标语。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
转过最后一个路口时，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夜空，陈风条件反射往旁边躲，后腰却结结实实撞在消防栓上。
金属摩擦声、玻璃碎裂声混着尖锐的鸣笛，瞬间灌满他的耳朵。
他眼前一黑，意识却出奇清醒，鲜血的甜腥味漫上来时，他的脑海里开始疯狂 “放电影”：上个月体检报告上的 “轻度脑供血不足”，昨天给老家打钱后账户里可怜巴巴的五位数，还有......“陈风，醒醒，一会要上课了。”
陈风感觉有人在推他胳膊，迷迷糊糊想着：我这是出车祸了？
对方不会受伤了吧？
他揉着酸麻的胳膊和昏沉的脑袋，刚想爬起来查看情况，一抬头，他像突然打通了被点的穴位，霍然坐了起来这哪是车祸现场，分明是间教室！
周围一群学生，有的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有的埋在试卷堆里奋笔疾书，还有几个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聊啥。
眼前一摞高高的书本习题册，最上面那本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几个大字，像在朝他咧嘴笑。
半开的玻璃窗户，蓝色窗帘被穿堂风吹得左摇右摆，活像在跳摇摆舞。
“这里...... 好像是我高三时候的教室啊。”
陈风喉咙发紧，心跳快得像擂鼓。
重生了？
真的重生了？
还是回到了 2007 年离高考还有 99 天的那天傍晚！
陈风感觉自己的小心脏都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头看向同桌 —— 周宇！
那小子还是高中时的老样子，嘴唇上一圈黑黑的绒毛胡须，脸上冒的痘痘能连成北斗七星，厚厚的眼镜片油乎乎的，指甲因为做题时的习惯，啃得秃了好几个，跟被老鼠啃过似的。
“陈风，你老盯着我瞅啥？”
周宇注意到他怪异的目光，忍不住问道。
“哦...... 没什么。”
陈风敷衍了一句，心里却翻江倒海。
他拿起笔在手上转了两圈，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自己怎么在这？
做梦么？
陈风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疼！
再掐，疼！
“我确实重生了！”
身体触感和思维链条无比清晰，陈风己经可以确定自己不是在梦中。
如果不是在梦中，那眼前的一切只能有一种解释，灵魂回到了2009年，自己的高三时代，距离高考还有99天。
“陈风！
陈风你发什么呆？”
一个粉笔头 “啪” 地砸在课桌上，惊得陈风猛地抬头。
泛着霉味的蓝漆课桌，前排女生扎着的马尾辫扫过课本，后墙高考倒计时工工整整写着 “距高考还有 99 天”，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又陌生。
他低头，校服第二颗纽扣歪歪扭扭 —— 这老毛病，他到三十六岁都没治好。
“陈风同学？”
讲台上的郭老师扶了扶眼镜，“我刚才问你，《蜀道难》的主旨句是什么？”
陈风喉咙发紧，前世的记忆疯狂涌入脑海。
他记得郭老师会在二轮复习时抽查古诗，记得今天是三月十七号，记得同桌周宇此刻正用圆规在草稿纸上画变形金刚。
而前世的今天，他因为数学摸底考砸了被班主任叫去谈话，错过了这堂抽查课。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他脱口而出，声音清亮得自己都吓了一跳。
郭老师点点头继续讲课，陈风却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这具十七岁的身体里，装着三十六岁的灵魂，那些记忆就像开闸的洪水：父亲病逝时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母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还有三天前车祸时那刺目的红......“嘿，老陈你今儿邪门儿了。”
周宇用胳膊肘捅他，圆规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个大洞，“平时抽查你结巴得像卡壳的复读机，今儿咋这么顺溜？”
陈风盯着周宇脸上的青春痘，前世这小子高考超常发挥去了省城大学，后来开了家广告公司，去年同学会还拍着他肩膀调侃：“要不是你当年拉我去网吧打游戏，我早考上研了。”
此刻的周宇，校服领口沾着饭粒，眼镜腿用透明胶粘着，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我... 昨晚没睡好。”
陈风扯了扯校服下摆，指尖触到布料的粗粝质感。
他摸向裤兜，果然摸到了前世高三时总装着的半块巧克力，皱巴巴的包装纸仿佛在诉说着往事。
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陈风突然想起重生前最后一幕：车祸前的瞬间，他望着挡风玻璃外的红灯，想着明天要去医院复查，想着李倩的微信消息还没回...... 原来那盏红灯，是命运给他的 “后悔药”。
“叮铃铃 ——” 上课铃响起，陈风正盯着课本上的《蜀道难》出神。
张老师开始讲解诗歌意象，他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三十六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记得 2008 年金融危机后股市的跌宕起伏，记得刘翔会拿金牌，郭德纲会火，李娜会扬名，莫言会得诺贝尔文学奖，记得 2010 年新能源产业的崛起，记得母亲生病时昂贵的进口药，更记得前世自己为了所谓的 “稳定”，错过了多少改变命运的机会。
“陈风，发什么呆呢？”
周宇又捅他，“郭老师让记笔记。”
陈风抓起笔，在课本空白处写下 “3.17 重生”，字迹歪歪扭扭，透着十七岁的青涩。
他望着窗外的梧桐树，阳光透过叶缝洒在课桌上，在 “重生” 两个字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一次，他要抓住所有能抓住的机会。
重生的意义，也许不仅仅是弥补前世的遗憾或者改变世界，争取最大的相对自由，弥补所有遗憾，让许过的愿望一路生花。
粉笔头再次砸来的时候，陈风己经翻开了数学练习册。
他知道今天下午的摸底考会有一道关于函数极值的大题，知道班主任会在放学时单独找他谈话，知道校门外的小卖部今天会进新口味的冰棍。
更重要的是，他要改写自己的人生剧本。
“陈风同学？”
郭老师的声音带着疑惑，“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陈风抬头，冲老师咧嘴一笑，眼睛亮得像藏了两颗星星，既有十七岁的朝气，又有三十六岁的锐利。
“没什么，”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高三（七）班的课堂里，没人注意到这个普通男生眼里的光。
只有陈风自己知道，这一刻的他，像极了因为游戏运营商的失误造成回档，在游戏装备和游戏经验上占了大便宜的玩家，重新进入游戏后，发现自己居然可以取巧获得神装后一脸的喜不自胜。
你说这算作弊吗？
也许算。
可是系统出错，怪我吗？
NO,明显怪不到玩家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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