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末战争一百五十年后，人类龟缩在名为“壁垒”的钢铁巨城中，苟延残喘。
第七壁垒，以其森严的秩序和绝对的安全而闻名。
今日，正是这座巨城一年一度的觉醒审判日。
数万人聚集在中央审判广场，寂静得能听见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的冷香和若有若无的臭氧味，那是广场中央的巨型银白仪器——“盖亚之触”运行时散发的气息。
它将通过检测基因稳定指数，裁决每一个年满十八岁公民的命运。
高于百分之六十，成为合格公民，留在壁垒。
低于此值，则被判定为“基因污染者”，剥夺一切，扔进地狱般的废土。
高台上的审查官面无表情地启动了扩音符文，冰冷的机械音划破死寂。
“下一位，下城区，秦决。”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人群。
“秦决！
那个预备测试打破所有记录的‘下城区奇迹’！”
“我听说他的模拟成绩，甚至超过了中城区的首席！”
秦决深吸一口气，那股混杂着汗水与尘土的空气呛得他肺里发紧。
他迎着无数或嫉妒或期盼的目光，迈步走向那台决定命运的仪器。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上。
养父布满风霜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燃烧着从未有过的光：“阿决，老爹这辈子就这样了，唯一的传家宝给你换了支基因优化液，你……一定要去上面，别再回头看我们这些活在泥里的人。”
那份期待，是烙铁，也是铠甲，烫得他灵魂都在发颤。
就在他即将踏上高台时，一个身穿华服、气质矜贵的青年与他擦肩而过。
是罗凯，本届魁首的热门人选，刚刚创下84.4%惊人纪录的天才。
罗凯没有看他，只是在交错的瞬间，状似无意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
一枚精致的、雕刻着鸢尾花家徽的黑曜石袖扣，在灯光下闪过一抹幽光。
秦决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个徽记……和父亲换来的那支优化液包装上的家族徽记，一模一样！
他什么意思？
炫耀？
还是……警告？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头皮，但审查官催促的目光己落在他身上。
来不及细想，秦决压下所有杂念，站定在“盖亚之触”前。
他无视了观察席上，罗凯父亲——罗森议员——投来的玩味眼神，缓缓伸出手，按在了冰冷的仪器感应板上。
嗡——仪器发出的光芒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璀璨，近乎白炽的光柱冲天而起，刺得人睁不开眼。
广场上空的光幕上，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滚动，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期待着一个新纪录的诞生。
然而，下一秒，尖锐到撕裂耳膜的警报声响彻天际！
嘀！
嘀！
嘀！
璀璨的银光瞬间被不祥的血红取代，仿佛宣告着一场灾难。
光幕之上，数据流崩解消散，只留下一行触目惊心的黑色大字。
基因序列：无法识别污染等级：未知/极度危险处理建议：立刻清除广场死一般的寂静。
不是具体的数值，不是合格或不合格，而是“无法识别”？
这比测出0.01%还要荒谬！
这代表着，秦决的基因，己经超出了这台壁垒最高科技结晶的理解范畴！
秦决站在台上，整个人如遭雷击。
大脑没有空白，反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罗凯的袖扣……优化液的徽记……仪器异常的反应……罗森议员嘴角的微笑……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心中成型。
那支优化液有问题！
它根本不是什么提升基因稳定性的奇迹，而是某种……未知的、能彻底改写基因序列的禁药！
这不是审判，这是一场谋杀！
死寂过后，是海啸般的惊恐与鄙夷。
“无法识别？
这是什么怪物！”
“比污染者还可怕！
快把他清除掉！
他会毁了我们！”
“我就说下城区的贱民怎么可能出天才，原来是个异种！”
曾经的赞美，化为此刻最恶毒的诅咒。
人们脸上的狂热变成了恐惧，仿佛他是某种会传染的瘟疫。
罗凯站在不远处，脸上的微笑恰到好处，既有胜利者的矜持，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仿佛在说：看，这就是玩弄不属于自己阶层力量的下场。
秦决双眼赤红，拼命在人群中寻找。
终于，他看到了边缘地带的养父。
老人不再颤抖，只是呆呆地站着，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死灰。
他身边的邻居们，纷纷后退，与他隔开了一片真空地带。
那无声的孤立，比任何刀子都锋利，将秦决的心脏刺得千疮百孔。
高台之上，壁垒最高指挥官，那位一首沉默不语的男人，缓缓站起。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秦决，像在看一件必须立刻处理掉的危险废品。
“卫兵。”
他冷漠地开口，“此人基因序列异常，存在巨大潜在威胁。
立即剥夺其公民身份，没收一切财产，扔出西七号废弃闸门。
我不想在壁垒内，再看到任何关于他的痕迹。”
两名全副武装的卫兵冲上前来，粗暴地架住秦决。
其中一人，正是几天前还拍着他肩膀，让他为下城区争光的巡逻队长。
此刻，他脸上只剩厌恶。
“滚吧，肮脏的怪物。”
屈辱、不甘、愤怒……这些情绪被一股更冰冷的意志压了下去。
秦决没有挣扎，他只是死死地盯着罗凯，将那张脸，那个徽记，刻进了骨髓里。
他像一条死狗，被拖拽着穿过一张张冷漠与嘲笑的脸。
轰隆！
沉重的合金闸门在他身后关闭，隔绝了壁垒内的一切。
他被重重扔在冰冷的废土之上，空气中弥漫着致命的灰色辐射尘，远处传来畸变体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
这里，是地狱。
对养父的愧疚和对罗氏父子的恨意，让他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死亡的阴影正从西面八方围拢过来。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时，一个冰冷的，不含任何感情的机械合成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检测到适配基因序列，符合绑定条件。
盖亚之心系统，正在激活……绑定成功。
欢迎您，唯一的宿主，秦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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