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林墩由来明朝嘉靖年间,正月初三。
莆阳县,林村。
正午,艳阳当空,阳光倾洒而下,可这暖阳却无法驱散弥漫在村子里的寒意。
家家户户的门扉上,大红春联在风中瑟瑟发抖,顶端那三寸白纸,为这喜庆的节日添上了一抹诡异的色彩。
初二,秀才林兆恩至林村访友,行至村前,只觉冷冷清清?
顿心生疑惑?
沿河拐了个弯,瞬间他手脚冰凉,如坠冰窖。
村口大榕树下,一座由头颅堆砌而成的京观触目惊心。
密密麻麻的头颅堆成了两米多高,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
顶端是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
他双眼前凸脸型极度扭曲,如怒目金刚一般怪异恐怖。
林兆恩颤抖着双脚,以手扶住路边树干,才勉强稳住身形。
忽然,一滴冰冷且粘稠的液体滴落在他的额头,他下意识地抚手拭去,满手的腥红,刺得他双眼生疼。
他缓缓抬起下巴,只见木麻黄树上,一个两三岁的稚子,被一枝手臂粗的树枝穿胸而过,小小的身躯随风轻轻晃动。
林兆恩大惊失色,踉跄后退两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呱——呱,呱——呱呱”树上一群乌鸦发出瘆人的声音,聒噪声惊醒了发愣的林兆恩。
目光向前望去,村道旁的十来棵树上,每棵都挂着一个幼童。
显得那么无助。
他艰难地爬起来,脚步跌跌撞撞的,往村内而去。
没走多远,只见河面上飘着一具女尸。
面容己被水泡得模糊不清,那肿胀的身体、凌乱的发丝,依旧让人感受到那份绝望与不甘。
这场面,深深刺痛了林兆恩的心。
一股怒火在胸腔中熊熊燃烧,强忍着悲愤,缓慢而坚定地进了村。
村内一片死寂,残垣断壁间,尸横遍野。
男人们被削去头颅,鲜血在地上干涸,形成一片片暗红色的斑块;女的衣不蔽体,年青的则一丝不挂,显然惨遭凌辱。
一个厅堂正中的桌子上,少女浑身赤裸仰面朝天,内脏流了一地。
旁边,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那里,或许他们亲眼目睹了一场畜生施暴的过程。
祠堂门槛上,躺着一位鸡皮老者,头颅己被砍去,可他仍紧拽着族谱,右手己被砍断,但族谱并没被抢走,撒了一地,上面布满脚印。
林兆恩弯腰捡起族谱,哽咽道:“这是我九牧林氏的族谱啊!”
接着跨过门槛,来到祠堂后,正中的水井里,填着几具女子的尸体。
或许匆忙之间无路可去,无奈都选择投井自尽了吧?
死寂的西周,渐渐有了哭声,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悲伤。
村民们陆续归来了,有人哭天抢地,捶胸顿足,悔恨没能保护好家人;有人痛哭流涕,后悔不该独自逃生,致使亲人惨遭毒手;也有在黄石帮佣之人,听到噩耗后心急如焚地赶回来,却只看到了亲人们冰凉的尸体。
几位耆老出来主持事务,统计死亡人数,可哪来偌多的几百具棺材。
无奈经过商议,于村边路旁挖两大坑,将男女分开埋葬。
没有什么仪式,没有棺木,尸首也对不上,很多泡的面目全非,难以辨认,非常的恐怖瘆人,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只能胡乱往坑里一投,草草掩埋了事。
即使如此,也忙到初三中午。
村民抬一巨石为碑,却不知该如何下笔撰写碑文。
村中读书人死光了,耆老知道林兆恩是秀才,便请执笔。
兆恩沉思良久,大笔一挥“林墩”!
从此,林村有了新名字——林墩。
尸首虽己安葬,却难掩伤悲!
家家有葬事,户户有哀声。
门上的对联依旧如血般艳红,大正月里,也不好撕毁。
只能在门联上方贴上一段白纸,以表哀思。
忽然,村后一人飞奔而来,嘶声大叫:“快跑啊,倭寇又来啦!”
众人顿时惊慌失措如惶惶之鸟,惊恐西散!
大路是不敢走的,只能沿着田边小路,分散逃走,各安天命?
村民三日以来,哀惧交加,今日又是粒米未进,如何受得这般凄苦!
一路又有三名老者倒下,逃难之中也无人顾及理会。
林兆恩抹了抹眼角,此时他背上背一个,怀里抱一个。
都是三五岁的小孩,他己筋疲力尽,实在无力相救。
过了东华,遮浪两村。
一个时辰后,来到了东角村,在村头荒废的“东岳庙”停了下来。
庙里屋顶破了个大洞,阳光首首地射进来,门楣上“流憩殿”牌匾歪斜,一扇门板倒在一边。
院内蒿草丛生,真武大帝宝相斑驳残败!
此时逃难者还有五十多人,横七竖八摊在东岳庙院内。
众人心内凄苦,脸上写满了疲惫与绝望。
稍一停歇更是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一时哀声大作,凄惨无状,令人心碎!
东角村,实为龙角境新安社。
因在至东之角落,故称东角。
村里有大户谢家,乐善好施。
听闻林村逃难之人众多,便端出过年准备的年糕,红团,煮了姜茶。
一并挑到了东岳庙。
此时众人饥寒交迫,一顿狼吞虎咽,便有两人手抚胸口,倒在当场。
有谢家家丁见状,大叫,“快!
快去请小姐来!”
小姐名谢婉兮,只因自小喜爱岐黄之道,便拜了名医孙道人为师,学了一手的好医术,平常也不出诊,只在村里为熟人诊治。
谢婉兮一番把脉,确定只因久不进食,方才太过急切积了食,几次推拿之后便幽幽醒转过来。
谢婉兮见己无碍,吩咐道:“多拿些稻草,绵被,拾些干柴于院中生个火堆,万万莫使客人再发了病。”
吩咐完便提着药箱去了。
篝火点燃,众人实在是太过劳累又惊吓过度,突然放松下来后,一个个便沉沉睡去。
林兆恩却久久无法入睡,近日之事如同一把重锤,撞击着他的心。
自己十七岁中秀才,立志考科举,中进士,修齐治平,成就一番功业。
"子曰:仁者爱人......"林兆恩无意识地呢喃道,喉头却被哽住。
白日那些支离破碎的尸首在火光中浮现,少女泡胀的面容、老者紧攥族谱的断掌、京观顶端那须发怒张的头颅,都在撕扯着他十年寒窗的信念。
扪心自问:当倭刀劈开孕妇肚腹时,朱子注解可能挡刀锋?
孩童被挑在树梢,圣贤道理可能护一缕魂魄?
不能!
那读书何用呢?
倭寇肆虐之地,皆是江南诗礼之乡。
读书人何止千万,亦不乏朝中为官之辈。
堂堂天朝上国,却拿几个倭寇无可奈何,竟是屠戮至此。
他突然想起族学先生枯瘦的手,那双手能写锦绣文章,在倭寇来袭时,可能连笔都握不稳吧?
或许该去寻把剑?
可就算三尺青锋,又能斩杀多少倭寇?
林兆恩陷入了沉思——为何?
半夜时分,院中篝火渐渐熄灭。
林兆恩被冻醒过来,于是便至墙边角落捡拾干柴。
一番摸索从墙角掏出了一个铁塔。
待到篝火重燃,他仔细端看铁塔。
只见塔身虽然锈迹斑斑,却古朴自然,别有一番神韵。
林兆恩喜爱非常,便抱铁塔于胸口,复又缓缓睡去。
此时铁塔内有神光一闪而逝!
一场奇遇,即将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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