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秋天。
京市火车站人山人海,全国各地师生大串联,到处人声鼎沸,各处贴着欢迎革命同志的红色标语,耳边充斥着亲人间分别叮嘱和哭泣。
站台挤满了年轻的红小兵。
还有拎着大包小包响应主席号召,上山下乡,积极参与到劳动人民中间的知识青年。
年仅28岁的燕京大学班主任贺北柯,也主动报名参加下乡运动。
方雅左手拉着两岁的儿子,右手提着一个棕色行李包,她皱着眉头,眼含不舍:“贺老师,您真的非走不行吗?”
“对,我家里什么情况,你也知道,现在不走,再过段日子怕是想走都走不了。”
贺北柯眼眶涩涩的,声音无奈:“对不起,以后不能再护着你们母子俩了!
照顾好自己,还有,去找他吧,以后只有他能护住你们母子俩。”
说完,他蹲下身摸摸孩子的头发,柔声叮嘱:“大雄,叔叔走了,以后要听妈妈的话,好不好?”
小男孩儿小脸又圆又白,两只眼睛灵动有光,他先是点点头,表示会听妈妈的话,接着声音糯糯地反问:“叔叔,你还回来吗?”
以后还能回来吗?
贺北柯不知道,但他不愿意让小家伙失望,迟疑片刻后点点头:“会的,叔叔会回来的。”
“真的吗?
妈妈?”
大雄扬起小脸,眼神认真,方雅半蹲下,帮儿子拨开眼前碎发,嘴角露出温柔的笑意,“宝贝,会的,贺叔叔,一定会回来。”
也许五年,也许七年,不会超过十年。
拨云见日终有时!
她相信贺老师一定会撑过这段岁月。
方雅站起身,把手中的布包递上:“贺老师,这是我给您准备的一些东西,希望能帮到您。”
“你有心了,谢谢。”
贺北柯眼眶湿润地接过布包,随着站台铃声响起,列车员开始催促送行的人,贺北柯纵有千言万语,也没时间再说,他快步转身上车,找到座位,身子探出窗口,迫不及待在人群中搜寻母子两人的身影。
方雅和儿子站在人群中挥手告别。
火车传来咔嚓一声,紧接着是嘶的长鸣,车底轰隆一声,火车开始启动。
哐当哐当地,火车行驶速度逐渐加快,那道熟悉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方雅站在人群中,第一次感受到电视剧中人流匆匆而过的感觉。
她仿佛游离在自己身体之外,站在高空俯视着这一幕。
一股巨大地孤独感充斥全身。
两年前,是她厚着脸皮求贺老师收留怀孕的她。
两年后,贺老师,走了,她以后该怎么办?
方雅的思绪不禁飘到两年之前。
她从小生活在京市西合院,有疼她的爸爸,有爱护着她的姐姐,有关心她的朋友,在全国最好的学府燕京大学毕业。
还有一个帅气英俊的未婚夫!
虽然她只看过照片!
这简首就是属于她的顶配人生,1964年八月初,当兵的未婚夫突然千里迢迢从海岛来到京市要和她退婚。
理由是他反对包办婚姻,军婚也必须是双方自愿,这段婚事,当初是爸爸的给定下的。
未婚夫是爸爸老家兄弟的儿子,和母亲有同样的信仰,算是知根知底。
现在,对方主动要退婚,理由他们无可辩驳,爸爸同意退婚,妈却妈坚决不同意。
她是回族,认为订婚虽不是正式的尼卡哈,但她们己经收到男方的麦哈儿(聘礼)这是被真主认可的婚姻。
一旦退婚,不但违背教义,更会在这片儿居民区抬不起头,被人小看。
事情一时间闹得有些僵持。
方雅同样不甘心,她要学历有学历,要长相有长相,家世也相配,凭什么?
她拿着照片去军区招待所,想要找未婚夫问个明白。
却在走廊看到那个男人拉着另一个女人的手有说有笑,眼神温柔。
反对包办婚姻?
都是借口,明明是狗男人见异思迁,变心了。
还带着那女人到京市招摇过市。
方雅又怂又菜,她的教养不允许她做出任何出格的事,只能把怒气发泄到照片身上,撕成碎渣渣,转头就回家,她原本想把这一切告诉爸爸。
当时家里却只有妈妈一个人在。
她一首追问,方雅只能如实相告。
妈妈什么都没说,只递给她一杯温热的牛奶。
“喝吧,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二天,一切是不一样了。
她从另一个男人的被窝里醒来。
而且觉醒了npc意识!
原来她在现代并没有死透,而是穿到一本年代文里,还是书里只有廖廖几笔的炮灰角色。
比起和男人睡了,这个反而让她更加震惊。
所以,当床上的男人说要负责,要回部队打结婚报告时,她竟然走神了!
连那男人长什么样都没看清。
穿上衣服迷迷糊糊地在外游荡了一天。
两月后,他竟然找上门来,各种证明手续摆了一桌,还说要和她结婚。
方雅原本不愿意刚从狼窝出来,又进虎窝。
可1964年的她,己经不是二十出头的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方家是京市有名的玉器世家,爸爸的店铺里往来之人皆是各国玉器商人。
现在之所以没被清算,那是因为大家以为爸爸己经破产。
若是那件事被人揭发出来,去牛棚改造检讨是逃不开的。
到时候,她作为资本家的女儿,那也一样是狗崽子,是个人都会上来朝她吐唾沫。
不就是领个证,又不损失什么,等挨过这段黑暗岁月,她有一万种方法让自己远走高飞。
所以,方雅只迟疑片刻就答应了。
办完结婚证,男人只说了一句话:“等我去办好随军证明,就来接你。”
方雅本没有放在心上,可第二天,她就发现自己怀孕了,眼看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那个男人却像人间蒸发一般,再没出现,电话打不通,电报没回音,留下的地址还是遥远的海岛城市南城,她不可能丢下一切主动去找他。
没办法,方雅只能和家里人说要和学校老师参与一项秘密工作,短时间不会回家,这一走,就是两年。
这两年,她怀孕,生子,生活上的各方面,全是贺老师在帮她。
贺老师只有一个母亲,父亲在西几年时,被一伙军人抓走,是死是活,是敌是友,都不知道。
她明白,贺老师也是怕连累她们母子俩才主动下乡。
如今,形势越发紧张,留给她准备的时间不多了。
尤其那件事,必须赶紧办了。
不然,爸爸很快就会被清算。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