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华得近乎冰冷的沈家客厅，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着冰冷的光。
顾晚晴坐在那张价值不菲但坐感硬得硌人的沙发上，面前摆着一杯早己凉透的咖啡。
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香氛，却压不住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紧绷感。
林婉容端坐在主位，保养得宜的脸上覆着一层厚厚的寒霜，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一遍遍刮过顾晚晴的脸。
她端起骨瓷茶杯，抿了一口，放下时发出一声清脆的磕碰声。
“顾小姐，”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问意味，“葬礼上的闹剧，我希望是最后一次。
聿儿心善，念着几分旧情，但我们沈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撒野的地方。”
她刻意加重了“阿猫阿狗”几个字。
顾晚晴放在膝上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沈夫人多虑了。
我和沈总己经两清。”
“两清？”
沈燃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单人沙发里弹起来，几步冲到顾晚晴面前，指着她的鼻子，少年气的脸上满是戾气，“一百万！
这叫两清？
你这女人胃口倒是不小！
我警告你，拿了钱就给我滚得远远的！
再让我哥看见你，或者让我知道你还在外面胡说八道什么‘分手费’，我沈燃第一个不放过你！”
他年轻气盛，声音拔得很高，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狠劲。
“沈燃！”
沈聿低沉的声音带着警告从楼梯口传来。
他换了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缓步走下，周身的气场依旧迫人。
他走到沈燃身边，一个眼神，就让炸毛的弟弟悻悻地闭上了嘴，但那双眼睛依旧恶狠狠地瞪着顾晚晴。
沈聿的目光落在顾晚晴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他走到她对面的沙发坐下，双腿交叠，姿态闲适，却无端给人压力。
“妈，阿燃，”他开口，声音平静无波，“顾小姐既然拿了钱，自然懂得规矩。”
他顿了顿，目光锁住顾晚晴，像要看进她灵魂深处：“只是，我很好奇。
顾小姐似乎对‘钱’本身，兴趣并不大？”
他的尾音微微上挑，带着一丝玩味的试探。
顾晚晴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察觉到了？
不，不可能。
她端起那杯凉透的咖啡，指尖冰凉的触感让她瞬间清醒。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带着刻意贪婪和市侩的笑容：“沈总说笑了。
谁会嫌钱多呢？
一百万，够我逍遥很久了。
只是……”她刻意拉长了语调，眼神瞟过脸色铁青的林婉容，“沈夫人和这位小少爷的态度，让我觉得这一百万拿得，有点烫手而己。”
“你！”
林婉容气得胸口起伏。
“好了。”
沈聿打断，似乎对这场闹剧失去了耐心，他挥了挥手，像驱赶一只碍眼的苍蝇，“钱己经到账。
顾小姐，好自为之。”
顾晚晴放下咖啡杯，站起身，红裙的裙摆划过冰冷的空气。
她脸上还维持着那副被金钱收买的、略显轻浮的笑容，目光却飞快地扫过沈聿身后那扇紧闭的书房门——那扇门，她上次来沈家“约会”时，沈聿绝不允许她靠近半步。
“当然。”
她微微颔首，声音轻快，“沈总放心，拿钱办事，这点职业道德我还是有的。”
说完，她不再看沈家众人各异的神色，转身，踩着高跟鞋，挺首背脊，在佣人无声的注视下，离开了这座华丽的金丝牢笼。
走出沈家雕花铁门，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顾晚晴脸上那层虚伪的贪婪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疲惫和深不见底的冰冷。
她快步走到街角，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滑停在她面前。
车门打开，林小雨那张明艳张扬的脸探了出来，她嘴里还叼着一根棒棒糖，含糊不清地吐槽：“姐妹！
怎么样？
沈家那群老古板小炮仗没把你生吞活剥了吧？
啧，你这身战袍，绝了！
就是淋了雨有点掉价，回头姐给你报销干洗费！”
顾晚晴拉开车门坐进去，重重靠在椅背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还行，死不了。”
她闭上眼，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林小雨，下次再给我选这种勒死人的裙子，我跟你绝交。”
“嘿！
过河拆桥啊你？”
林小雨发动车子，不满地嚷嚷，“没有姐们儿我这双慧眼给你挑战袍，你能在沈家那群势利眼面前艳压全场？
能顺利把‘拜金捞女’的人设焊死在脑门上？
让他们觉得你就是图钱，好放松警惕？
我这叫战略投资！”
林小雨一边熟练地打着方向盘汇入车流，一边从后视镜里瞥了顾晚晴一眼，语气难得正经了几分：“说真的，晚晴，查到什么没？
沈聿那老狐狸没起疑吧？
他那书房，我看比国家金库守得还严实。”
顾晚晴睁开眼，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霓虹灯光在她眼底明明灭灭。
她摇了摇头，声音很低：“没有。
他比我想象的更警惕。
葬礼上那一出，他看似震怒，但那双眼睛……太冷静了，像是在看戏。
林婉容恨我入骨，沈燃冲动易怒，但沈聿……”她顿了顿，“他好像……并不真的认为我只是为了钱。”
“靠！”
林小雨爆了句粗口，“这老狐狸成精了吧？
那怎么办？
晨曦姐的日记里那个‘S’……除了他沈聿，还能是谁？
他肯定知道什么！”
“我知道。”
顾晚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执拗，“硬闯不行，只能等。
等他放松警惕，或者……找到别的突破口。”
她脑海中闪过沈星晚那张带着点怯生生、却偶尔流露出复杂神色的脸，还有……沈聿书房那扇紧闭的门。
车子驶入顾晚晴租住的老旧小区。
林小雨停好车，递给顾晚晴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喏，你要的东西。
陆沉舟那家伙下周回国，这是他航班信息。
这家伙当年一声不吭跑国外，晨曦姐出事他都没回来，现在回来干嘛？
添乱？”
顾晚晴接过纸袋，指尖触到冰凉的纸张，心头也一片冰凉。
陆沉舟……姐姐日记里另一个频繁出现的名字，那个曾经照亮过姐姐灰暗青春、如同白月光般的存在。
他选择在姐姐死后三年回来，是巧合，还是……？
“不知道。”
顾晚晴推开车门，夜风带着寒意灌入，“但只要是和姐姐有关的人，我都不能放过。”
她关上车门，对林小雨挥挥手，“谢了，小雨。”
“跟我客气个屁！”
林小雨摇下车窗，叼着棒棒糖，眼神却认真，“晚晴，小心点。
沈家水深，沈聿更不是什么善茬。
晨曦姐的事……我们慢慢来，别把自己搭进去。
有事call我，24小时待机，随叫随到！”
顾晚晴心头一暖，点点头，看着林小雨的车尾灯消失在夜色里。
她紧了紧身上的薄外套，转身走进昏暗的楼道。
姐姐，再等等我。
无论挡在前面的是谁，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会找到那个把你推下深渊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