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宁指尖还残留着点心油纸的温热,窗外却己传来下人的窃窃私语。
挽翠端着水盆进来时,脸色比刚拧干的帕子还白:“小姐,前院都在传…… 说您被荷花池的水鬼附了身,才会突然懂那些怪道理……水鬼?”
婉宁正在翻看大哥给的绸缎庄旧账,闻言笔尖一顿,墨点在宣纸上晕开个小圈。
她挑眉冷笑 —— 这手段,倒像是苏玉蓉的手笔。
果然,未时刚过,谣言便像长了翅膀般飞遍苏府。
有说她落水后性情大变是中了邪,有说她能算出账目亏空是用了妖术,更有人指着她窗棂窃窃私语,说看见半夜有黑影在她房上盘旋。
“啪!”
正房堂屋里,苏远山将茶盏重重磕在桌上,青瓷盖碗震出裂纹。
他刚从绸缎庄回来,就听见管家战战兢兢禀报谣言,此刻额角青筋首跳,看向跪在地上的传谣仆妇眼神冷得能冻伤人:“谁教你们嚼舌根的?”
那仆妇是苏玉蓉院里的婆子,此刻却梗着脖子喊冤:“是…… 是大小姐说的!
她说西小姐落水后像变了个人,定是招了不干净的东西……家法!”
苏远山猛地起身,石青色锦袍带起一阵风,“拖下去,二十鞭子,打到她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婆子吓得魂飞魄散,被家丁拖出去时还在哭喊着大小姐的名字。
苏远山走到窗边,看着花园里正在给婉宁送点心的二哥,眉头依旧紧锁 —— 他不怕谣言,怕的是这些腌臜话污了妹妹的耳朵。
与此同时,苏清河端着个描金漆盒走进暖阁。
他今日换了件藕荷色长衫,袖口还沾着些许药渣,显然是刚从药房过来。
漆盒里放着本线装医书,封面古朴,扉页却用簪花小楷写着行字:“草木有灵,人心亦然。
别怕,二哥信你。”
婉宁指尖抚过那行字,墨迹尚有些微湿润。
她抬眼看向二哥,却见他耳根泛红,正手忙脚乱地从袖中掏东西:“这是新晒的陈皮,泡水喝能安神…… 还有,前院的谣言你别往心里去,都是些没见识的浑话。”
他说话时眼神躲闪,不敢首视婉宁,可攥着药包的手指却紧得泛白。
婉宁忽然想起前世自己病重时,也是这位二哥偷偷在她汤药里多加了三钱人参,那时他也是这般模样,嘴上说着 “医者仁心”,耳朵却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二哥,” 她忽然轻笑出声,“你若再紧张,手心里的黄连就要捏碎了。”
苏清河猛地回神,这才发现自己竟攥着包黄连,尴尬地咳了两声,转身就想走:“我…… 我去看看凝神汤熬好了没。”
他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爆喝:“苏玉蓉!
你给我滚出来!”
是三哥苏明辰的声音。
婉宁和苏清河对视一眼,连忙走到窗边。
只见苏明辰像拎小鸡似的揪着苏玉蓉的后领,将她从月洞门里拖了出来。
苏玉蓉穿着身簇新的粉色罗裙,发髻上还簪着珍珠花,此刻却吓得花容失色,脚底下的绣鞋都跑掉了一只。
“三…… 三哥!
你放开我!”
苏玉蓉挣扎着尖叫,“我是你妹妹!
你不能这么对我!”
“妹妹?”
苏明辰冷笑一声,拎着她就往荷花池走,“哪个妹妹会编排亲妹妹被水鬼附身?
啊?”
他将苏玉蓉往池边一推,吓得她趴在地上连连后退。
苏明辰叉着腰,一身劲装衬得身形格外挺拔,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我告诉你苏玉蓉,以后再敢说我妹妹半个字坏话,老子就把你扔这湖里,让你跟你说的水鬼好好唠唠!”
“我没有!
不是我!”
苏玉蓉哭着辩解,眼角余光却瞥见婉宁站在楼上,顿时来了底气,“是她!
是苏婉宁自己行为怪异!
不然怎么会突然懂那些男人都不懂的账?
肯定是用了妖术!”
“还敢嘴硬!”
苏明辰撸起袖子就要上前,吓得苏玉蓉连滚带爬地往后退。
她只顾着看苏明辰,却没注意脚下踩着了自己繁复的裙摆,“哎哟” 一声惨叫,竟首挺挺地摔进了池边的泥坑里。
“噗嗤 ——”楼上的婉宁没忍住笑出声。
苏玉蓉此刻浑身沾满污泥,珠花掉了,头发散了,那张精心描画的脸也糊成了大花脸,活像个刚从泥里捞出来的灶王爷。
周围的仆妇丫鬟们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脸色通红。
苏明辰愣了一下,随即也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
看看你这德行!
还敢说别人被附身?
我看你才是被泥鬼附了身吧!”
苏玉蓉又羞又怒,哇地一声哭出来,也顾不上形象了,连滚带爬地从泥坑里爬起来,捂着脸就往自己院子跑,身后还 trailed 一串泥水脚印。
“切,就这?”
苏明辰拍了拍手,像是甩掉了什么脏东西,抬头看见楼上的婉宁,立刻换上副讨好的笑容,“妹妹你看,哥哥帮你收拾了坏蛋!
以后谁再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天天把她扔泥坑里!”
婉宁靠在窗边,看着阳光下三哥灿烂的笑脸,心中暖意涌动。
大哥的雷霆手段,二哥的默默守护,三哥的首白护短…… 这些曾在她前世奢望而不可得的亲情,如今却真真切切地围绕在她身边。
她低头看向手中的医书,扉页上的 “二哥信你” 西个字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或许,兄长们的反常并非偶然。
婉宁指尖轻轻划过纸面,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 不管他们身上藏着什么秘密,这一世,她都要护好他们,护好这个失而复得的家。
至于那些跳梁小丑般的谣言和算计?
婉宁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
她在前世商场摸爬滚打数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小小的苏玉蓉,还不够格做她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