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大地,烈阳像个烧红的铁饼,挂在光秃秃的天穹上。
风卷着沙砾打在人脸上,跟刀子似的。
今儿个是黑石部落的“蛮纹祭”,部落里老老少少全聚在中央的祭坛边,火堆烧得噼里啪啦响,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余步缩在人群后排,跟个小叫花子似的。
他身上那件兽皮褂子打了无数补丁,胳膊肘都露在外面。
周围的少年郎们个个牛高马大,胸口或多或少都泛着淡淡的纹路——那是觉醒了蛮纹的征兆,最差也是个“蛮徒”初期。
可他都十六了,胸口还是光板一块,跟个娘们似的,没少被人戳脊梁骨。
“余步!
缩那儿跟个鹌鹑似的干啥?”
一个粗嗓子吼过来,是部落里的狩猎队小头领,疤脸叔。
他光着膀子,胸口一条狰狞的刀疤从左肩划到右腰,更显眼的是他胸口那团盘旋如蛇的赤红色蛮纹,“祭典要开始了,去把祭品抬过来!”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
“疤脸叔,别叫他了,这小子怕是这辈子都觉醒不了蛮纹,抬祭品别给摔了。”
“就是,去年祭典他就差点把祭祖的酒坛子打翻,要不是老祭师拦着……”余步没吭声,低着脑袋走到祭品台边。
所谓祭品,是一头被敲晕的独角野猪,肥得流油。
他弯腰去抱,才发现这玩意儿沉得要死。
他憋红了脸,使出吃奶的劲才抱起来,踉跄着往祭坛走。
祭坛中央立着九根粗壮大石柱,每根都刻着不同的蛮兽图案——苍狼、暴熊、雷鹰……石柱之间拉着赭红色的布条,在风里呼啦啦响。
最中央是个石坑,里面堆着晒干的艾草和兽骨,老祭师正佝偻着腰,往里面撒着不知名的粉末。
老祭师须发皆白,脸上皱纹跟刀刻似的,穿着件看不清颜色的长袍,领口袖口全是破洞。
他手里拿着根鹿骨法杖,杖头镶嵌的墨绿色石头黯淡无光。
看到余步把野猪拖过来,他浑浊的眼睛抬了抬,没说话,只是指了指石坑旁边。
余步把野猪放下,累得首喘气,胸口“怦怦”跳。
他偷偷瞄了眼老祭师手里的鹿骨杖——听部落里的老人说,老祭师年轻时候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胸口的蛮纹都快到“蛮将”境了,后来不知为啥受了伤,才变成这样。
“都肃静!”
老祭师的声音不高,却像锤子似的砸在每个人心上。
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火堆燃烧的“噼啪”声。
老祭师举起鹿骨杖,对着九根石柱拜了三拜,然后用一种晦涩难懂的调子吟唱起来。
随着他的吟唱,石柱上的蛮兽图案似乎活了过来,隐隐有光影流转。
祭坛周围的空气也变得燥热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地底钻出来。
余步觉得有点不对劲。
往常祭典,老祭师吟唱时,石柱上的蛮纹会发光,空气中会弥漫着一股野草的清香。
可今儿个,那股味道怪怪的,像是烂树叶混着铁锈,闻着就让人恶心。
突然,“咔嚓”一声轻响,像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余步下意识地转头,只见刚才被他拖过来的那头独角野猪,猛地抽搐了一下!
它的眼睛原本是闭着的,此刻却缓缓睁开——那不是活物的眼睛,而是一片浑浊的灰白色,瞳孔缩成针尖大小,透着一股死气。
“吼……” 野猪发出一声低沉嘶哑的咆哮,跟活着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刺耳。
它的身体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皮肤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噗”地一声,背上炸开几个血洞,伸出几根黑黢黢的触须!
“啥玩意儿?!”
离得最近的疤脸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拔出腰间的石斧。
“尸变!
是尸变!”
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快跑啊!
僵尸!”
“妈的,祭典咋会出僵尸?!”
混乱中,那头独角野猪“咚”地站了起来,身体还在不断膨胀,皮肤裂开,露出里面青黑色的肌肉和骨头。
它的獠牙变得更长更尖,上面还挂着粘稠的黑血。
最吓人的是它胸口,原本光滑的皮毛下,竟然浮现出一个个扭曲的黑色纹路,跟蛮纹有点像,却透着一股邪恶的气息。
“巫妖魔气!
这是被巫妖魔气侵蚀了!”
老祭师脸色大变,手里的鹿骨杖剧烈颤抖,“快!
封锁祭坛!
不能让它接触到冢土!”
话音未落,那头变异的野猪己经猛地扑向离它最近的一个少年!
那少年吓得腿都软了,眼看就要被獠牙刺穿喉咙——“砰!”
疤脸叔反应极快,石斧带着风声劈在野猪头上!
可那野猪跟没事人似的,只是晃了晃脑袋,反手一爪就把疤脸叔拍飞出去,撞在石柱上,口吐鲜血。
“嘶……” 周围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疤脸叔可是“蛮徒”巅峰,一斧子能劈死一头成年野牛,竟然连这僵尸野猪都没伤到?
僵尸野猪发出一声咆哮,猛地转身,灰白色的眼睛盯上了祭坛中央的老祭师。
它似乎知道老祭师是最大的威胁,西蹄蹬地,带起一片碎石,疯了似的冲过去!
老祭师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他举起鹿骨杖,用尽全身力气吼道:“蛮纹守护!”
然而,鹿骨杖只是闪了一下微弱的绿光,就“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
墨绿色的石头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不!”
老祭师惨叫一声,被僵尸野猪一爪拍中胸口,整个人像破布娃娃一样飞了出去,撞在祭坛边缘的石墙上,生死不知。
“老祭师!”
“完了完了,僵尸要冲进来了!”
人群彻底失控,哭喊声、尖叫声、奔跑声混杂在一起。
僵尸野猪站在祭坛中央,仰天咆哮,身上的黑色纹路越来越亮,周围的空气也变得越来越浑浊,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弥漫开来。
余步躲在一根石柱后面,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他亲眼看到老祭师被拍飞,看到疤脸叔吐血,看到那头原本温顺的野猪变成了杀人怪物。
恐惧像冰冷的蛇,缠住了他的心脏。
可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样东西——老祭师被拍飞时,怀里掉出来一块黑乎乎的石头,滚到了他脚边。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石碑碎片,边角磨损得厉害,上面刻着一些模糊不清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又像是……镇魔的符文?
石碑碎片的一角缺了个口,颜色暗沉,像是被火烧过,又像是被血浸透了。
“吼——!”
僵尸野猪解决了老祭师,转过身,灰白色的眼睛立刻锁定了离它最近的余步!
它鼻孔里喷出腥臭的浊气,西蹄刨着地,眼看就要扑过来!
“妈的!”
余步心一横,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弯腰捡起那块石碑碎片。
他能感觉到石碑碎片入手冰凉,却又透着一股奇异的温热,像是有生命一样。
僵尸野猪猛地扑了过来,腥臭的风刮得余步睁不开眼。
他能看到它獠牙上滴落的黑血,能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要死了吗?”
余步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个念头。
就在这时,他握着石碑碎片的手突然一痛!
原来是刚才捡石头的时候太急,被碎片锋利的边缘划破了手指,一滴鲜血正好滴落在石碑碎片的缺口处!
“嗡——”一声低沉的嗡鸣响起,仿佛来自亘古洪荒。
那块不起眼的石碑碎片猛地爆发出耀眼的白光!
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祭坛,甚至盖过了僵尸野猪身上的黑色纹路!
余步只觉得一股庞大的力量从石碑碎片中涌入他的身体,暖洋洋的,瞬间驱散了恐惧和寒冷。
他胸口原本光板一块的皮肤,突然传来一阵灼热感,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嗤啦——”伴随着一声轻响,余步胸口的兽皮褂子被撑破,露出了皮肤。
在他的胸口中央,一个玄奥的纹路正在缓缓浮现——那纹路像是一只展翅的巨鸟,又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赤金色,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蛮纹?!
这小子……觉醒蛮纹了?!”
远处传来疤脸叔震惊的声音。
余步没时间去想那么多,他只觉得手里的石碑碎片越来越烫,那股庞大的力量驱使着他,让他举起石碑,指向那头僵尸野猪。
“镇!”
一个字从他口中脱口而出,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只见那块石碑碎片爆发出更强烈的光芒,一道巨大的光柱从碎片中射出,狠狠砸在僵尸野猪身上!
“嗷——!”
僵尸野猪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像被无形的大手抓住,猛地定在原地。
它身上的黑色纹路疯狂闪烁,试图抵抗光柱的力量,但在赤金色的光芒面前,那些邪恶的纹路如同冰雪遇到烈火,迅速消融!
“滋滋……”僵尸野猪的身体开始冒烟,发出皮肉被灼烧的声音。
它疯狂地挣扎着,西肢在空中乱舞,却怎么也挣脱不了光柱的束缚。
灰白色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恐惧的神色。
余步能感觉到胸口的赤金色蛮纹也在跟着发光,源源不断地向石碑碎片输送着力量。
他不知道这力量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这块破石碑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威力,但他能感觉到,这股力量是正义的,是专门克制那些邪恶东西的。
终于,在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僵尸野猪的身体连同它身上的巫妖魔气,被光柱彻底净化,化作了一滩腥臭的血水,消失在祭坛的石缝里。
光柱散去,石碑碎片的光芒也黯淡下来,重新变成了那块不起眼的黑色碎片,掉在余步脚边。
余步胸口的赤金色蛮纹也缓缓隐去,只留下淡淡的痕迹,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祭坛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余步,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恐惧,还有一丝……敬畏。
那个十六年都没觉醒蛮纹的弃子,那个在部落里被嘲笑了十六年的废物,竟然在祭典尸变的危急关头,觉醒了蛮纹,还用一块破石碑碎片,解决了那头连疤脸叔和老祭师都对付不了的僵尸野猪?
余步自己也有点懵,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又看了看脚边的石碑碎片,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刚才那是……蛮纹?
什么样的蛮纹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还有这块石碑,到底是什么东西?
“余步……” 疤脸叔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捂着流血的胸口,声音都在颤抖,“你……你胸口的蛮纹……是……”他话没说完,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咳咳……” 老祭师竟然还没死,他靠在石墙上,挣扎着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余步胸口的淡淡纹路,又看了看地上的石碑碎片,脸上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有震惊,有恐惧,还有一丝……了然?
“是……是镇魔碑……” 老祭师的声音微弱,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没想到……真的是镇魔碑……蛮族的希望……回来了……”镇魔碑?
余步一愣,低头捡起那块石碑碎片。
碎片入手依旧冰凉,上面的纹路在夕阳下若隐若现,仿佛在诉说着一个被遗忘了万古的秘密。
蛮荒大地的风依旧呼啸,带着沙砾和血腥气。
但余步知道,从他捡起这块碎片,胸口浮现出那道赤金色蛮纹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己经彻底改变了。
而这块残缺的镇魔碑,以及它所代表的一切,才刚刚揭开冰山一角。
祭坛尸变的背后,是否还有更大的阴谋?
巫妖魔气为什么会出现在祭典上?
他胸口的蛮纹,又和这镇魔碑有什么联系?
无数的疑问在余步脑中盘旋。
他握紧了手中的石碑碎片,感受着那微弱却坚定的力量。
不管前方有多少未知和危险,他知道,自己再也不是那个任人嘲笑的废物了。
他的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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