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玄被一泡尿憋醒的时候,眼前的黑暗让他愣了一下,然后瞬间冷汗自额角流下。
知道土法酿的酒里面会有甲醇,可也不至于喝一次就失明了吧。
“不会的,不会的。
万恶的封建社会我还没有体验。”
短暂的惊慌以后,王玄才想起自己是在地窖中,能看到才是不正常。
在心中狂飙一阵脏话后,他忍着眩晕感,慢慢向地窖出口挪去。
爬出地窖,他心里又是一凉,满天的星光,自己这是睡了多久,这自己跟郑朗回去可如何跟郑家婶婶交待。
一边方便,王玄一边习惯性的向村子的方向瞥了一眼。
就这一眼,他心里又是一凉,村子里出事了,暗红色的火星随着夜风,从村子各个角落飞起,空气中充斥着焦糊的味道。
一瞬间,酒醒了。
他赶紧将地窖的盖子遮挡好,匆匆向村子里奔去。
刚走了几步,影影绰绰看到前方有两人,手中的钢刀被月光映着散发出阵阵寒光。
王玄赶紧顿住脚步,将身子矮在阴影之中。
糟了,自己这小身板怎么跟两个持刀大汉对抗,也不知对方是撕毁和平协议的北齐人,还是哪里来的流寇,反正今日是凶多吉少了。
王玄心中更越发焦急,乡亲们还在村中,也不知现在处于什么样的危险之中,他顾不上自己与对方的实力差距,顺着熟悉的小路,慢慢向家的方向摸去。
就在他离家越来越近之时,一双大手悄然出现在他身后。
王玄只感觉身体猛的离地,同时口鼻被一只有些骚臭味的大手紧紧捂住。
紧接着身前出现另一个身影,那人凑到王玄跟前,借着月光仔细打量一番,然后低声对抓住王玄的那人说道,:“不是胡虏,少年,十几岁,不知道是不是我们要找的,带回去认一下。”
听闻这一句,身后的大手明显松了下,箍在口鼻的大手没有那么紧了,身后那人凑在王玄耳边说道,“这个小哥,你可是这村中之人?”
王玄赶紧用力的点了点头,口中也尝试说些什么,可他刚发出点动静,嘴上的大手立刻加大了力道,他只得放弃说话。
“不要喊叫,我们带你去见个人,见了你就知道了。”
说罢,也不等王玄回应,身后那人将他夹在腋下便向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这会的王玄,比酒醉刚醒的时候还难受,大头朝下加上一路颠簸,肚子里那点那点没消化完的酒大有喷涌而出的想法。
好在这个状态持续时间不长,很快他就隐约看到好似是跨过了一道门槛,紧接着听到之前那大汉说道:‘打铁的,还能喘气不,能喘气赶紧过来认认人!
’“滚你娘的蛋,你死老子都死不了。”
是张铁匠的声音,被放下的王玄看到快步走来的两人,一个是铁匠,另一人是学堂的庄夫子,两人看起来都颇为狼狈,身上胡乱包扎着许多的伤口,火把的映照下,伤口都是暗黑的血迹。
“铁匠叔,村里发生什么事了,是有歹人进村了吗,乡亲们去哪里了?”
“王玄,郑朗可跟你一起?”
双方见面几乎同时开口,见铁匠没有回话,王玄又看向庄夫子,夫子略一沉吟,说道:“今日有一群突厥人,不知怎的来了我们这个小村子,现在就差你二人未找到。
你二人素来交好,酒宴时你二人一起出去,王玄,你告诉先生,郑朗现在哪里,可还安全?”
庄夫子的话跟自己被抓到时那句不是胡虏印证上了,王玄也没再多想,便将破屋的位置说了出来。
得到郑朗的位置,张铁匠冲几个刀客点头示意,紧接着就有几人快步往院外走去。
“夫子,现在该告诉我大伙都在哪里了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王玄的牙齿己经开始轻微打颤,他心里己经做了面对最坏结果的打算,虽然在大楚他没有见过突厥人,可他们的凶残,在另一个世界历史中却记载的很清楚。
现在看铁匠和夫子的惨状,也知道乡亲们的情况恐怕好不到哪里去。
庄夫子仰头望天,痛苦的闭着双眼,深吸一口气后,他向院外走去。
“走吧,他们都在隔壁。”
夫子的表现让王玄更心慌了,他赶紧跟着小跑向隔壁院子,这时候他在向漫天神佛祈祷,祈求大家平安无事,可进了隔壁小院,残酷的现实还是给了他当头一棒,横七竖八的尸体,己经填满了这个不大的小院。
收留他的郑家婶婶,经常给他吃食的李家奶奶,偶尔送他猎物的猎人叔,邻居家的半大小子,这些在他最难时给他提供帮助的人,全部遇害了。
守在院中的一个虬髯大汉,将手中的火把递给王玄,他木然的接过,在院中一番寻找,当看到那一张张无比熟悉的面孔时,王玄只感到脑中嗡嗡作响,各种思绪潮水般翻涌,紧接着他觉得胸口一紧,木然的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角落不语的庄夫子,然后眼前一黑,轰然倒地。
“儿子,下班啦,赶紧去洗手去,妈妈今天给你包了你最喜欢吃的韭菜馅的饺子。
老头子,赶紧收拾收拾桌上,准备吃饭了,成天就知道看电视。”
“儿啊,今日货郎来咱们村了,有块布料看起来不错,阿娘给你买来做件新衣,你也好久没有新衣服了,最近个子长得快,身上的衣服都小了,来,看看颜色你喜欢不?”两道身影逐渐融合,走到了王玄身边,“儿子,儿啊,你醒醒啊,你怎么了?”
两道身影边说边退,逐渐虚化,眼看就要消失不见。
王玄猛然坐起,伸出双手试图抓住什么,可终究是一场空,首到感受到脸颊的湿冷,他才发现自己流了泪。
他抬起衣袖,用力擦了擦脸,将泪水连同残梦一同抹去。
在床上坐了不知多久,他才打量了下身处的环境,一个不大的房间,普通的榉木架子床,却挂着丝绸的帐子,崭新的被褥,隐隐透着阳光的气息。
一张书案,案面被磨得发亮,桌上笔墨纸砚齐全。
书案旁的多宝架上整齐地码着一些线装书,再加上墙上的墨竹图,到处透露着文人的气息。
看窗外的光线,日头正盛,自己这一睡也算不清是多少个时辰,正待起身下床,房门从屋外被人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