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的目光,瞬间被那抹刺眼的暗红攫住。
他认得那卷轴,那是他父亲与赵芊芊父女,在两家最鼎盛时,亲手交换的信物。
上面承载的,曾是两个家族最深的盟约,也曾是他懵懂岁月里,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
赵芊芊甚至没有再看林风一眼。
她的目光扫过西周,扫过那些屏息凝神、或惊讶或玩味地看着她的林家子弟和长老,最终定格在主位上面无表情的林家家主林震岳身上。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冰冷的雨幕之中,她捏着那卷暗红帛书的两端——“嗤啦——!”
一声清晰得令人心悸的裂帛声,骤然响起!
那声音并不大,却像一道无形的惊雷,狠狠劈开了演武场上所有的喧嚣!
撕裂的帛书在她纤纤玉指间微微颤抖,如同被斩断的残肢。
全场死寂。
连那滂沱的雨声,似乎都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林风的瞳孔,猛地收缩到极致!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剧痛和荒谬的寒意,瞬间从脚底首冲头顶,将他最后一丝残存的温度彻底冻结。
他看着那被撕成两半的婚书,看着赵芊芊那张冰冷绝情的脸,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崩塌。
赵芊芊随手将撕成两半的废帛扔在地上。
暗红的碎片落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迅速被浑浊的雨水浸透,如同两摊凝固的血污。
她微微扬起下巴,露出天鹅般优美的脖颈,声音清越,却带着一种淬了冰的尖刻,清晰地穿透雨幕,砸在林风脸上,也砸在每一个人的耳中:“龙,不与蛇居。”
六个字。
字字如刀。
林风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比那被雨水冲刷的石柱还要冰冷。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
他死死地盯着赵芊芊,那双深陷的眼窝里,仿佛有黑色的火焰在无声地燃烧,要将眼前这张美丽而冷酷的面容彻底焚毁赵芊芊似乎很满意这死寂和这目光带来的效果。
她微微侧过身,不再看林风,目光转向主位上的林震岳,语气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疏离和客套:“林世伯,今日之事,非芊芊无情。
只是我赵家,容不下一个连血脉都彻底枯竭的废物。
这门亲事,就此作罢。
告辞。”
说完,她不再有丝毫停留,撑着她那把精致的红梅伞,转身,袅袅婷婷地走向演武场外。
鹅黄的裙摆在湿漉漉的地面拖曳而过,却依旧纤尘不染,仿佛她方才丢下的,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垃圾,而非一个少年残存的最后尊严。
冰冷的雨水顺着额发流进林风的眼眶,带来一阵涩痛。
他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遗忘在风雨中的石雕。
西周的目光,有怜悯,有鄙夷,有幸灾乐祸,如同无数细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煎熬。
主位上的林震岳终于沉沉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测试结束。
林风……你好自为之。”
人群开始散去,脚步声、低语声、雨声混杂。
演武场很快变得空旷,只剩下林风一人,还有地上那两片被雨水泡烂的暗红碎片。
他没有去捡那碎片。
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伸出那只因紧握而关节发白、沾满雨水和泥泞的手,从同样湿冷的青石板上,拾起了另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