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看到来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刚才那股嚣张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筛糠般抖个不停。
“王……王爷……”张嬷嬷的声音都在发颤，连头都不敢抬。
王爷？
沈悦兮心里一动，难道是这个身体的什么亲戚？
记忆碎片里似乎有提到过几个有权势的王爷，但具体是谁，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
不管是谁，看起来似乎比这个张嬷嬷厉害得多。
现在的情况，或许可以……沈悦兮眼珠子一转，立刻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不再挣扎反抗，反而慢慢蜷缩起小小的身子，把头埋进臂弯里，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那个玄衣男人。
小脸脏兮兮的，嘴角还残留着呕吐物和血迹（张嬷嬷的血），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活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猫。
这是她现在唯一的武器——装可怜。
玄衣男人并没有立刻说话，他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缓缓扫过房间。
先是看到了跪在地上抖得像筛糠的张嬷嬷，然后是地上破碎的陶碗和泼洒的黑色药汁，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当看到沈悦兮那张脏兮兮却难掩精致的小脸，以及那双清澈明亮却又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警惕的眼睛时，男人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迈开长腿，缓缓走向沈悦兮。
每一步都走得不快，但沉稳的脚步声却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脏上，让气氛变得更加凝重。
张嬷嬷吓得连呼吸都快要停止了，冷汗浸湿了她的后背。
沈悦兮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这个男人身上的气息太强大了，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又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和冷漠。
她毫不怀疑，这个人只要动动手指，就能决定她的生死。
男人在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他微微俯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狭长的凤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
“你是谁？”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仿佛能首接钻进人的心底。
沈悦兮眨巴着大眼睛，没有说话，只是把小身子缩得更紧了。
她在快速分析着眼前的情况。
这个男人是谁？
他认识原主吗？
他是敌是友？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男人腰间悬挂的一块青铜令牌，上面刻着一个苍劲有力的“衍”字。
衍……衍王？
萧衍之？
记忆碎片里猛地跳出一个人影。
当今圣上的弟弟，手握重兵，性情阴鸷，手段狠辣，是京城里连皇帝都要忌惮三分的人物。
据说他常年驻守边疆，很少回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废弃的行宫里？
更重要的是，原主的记忆里，这位衍王似乎和她那个便宜父亲关系不睦，甚至可以说是仇人。
他为什么会来这里？
难道也是来……斩草除根的？
沈悦兮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刚出虎口，又入狼穴，她这是什么运气啊！
不行，不能放弃！
她沈悦兮还没在这个世界好好看看，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就在男人的耐心似乎快要耗尽的时候，沈悦兮突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不但没有哭闹，反而慢慢地、试探性地抬起了头，然后，对着萧衍之露出了一个……笑容。
一个粉雕玉琢、脏兮兮的小奶娃，对着一个气场强大、面容冷峻的王爷，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傻乎乎的笑容。
这个笑容僵在了萧衍之的脸上。
他那双见惯了生死和背叛的凤眸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困惑。
沈悦兮似乎觉得他的反应很有趣，咯咯地笑出了声。
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着地上那些散发着霉味的糙米，奶声奶气地说道：“皇叔……要喝甜水吗？”
皇叔？
萧衍之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称呼，这个孩子……他终于认出了眼前这个小不点是谁。
是那个因为“生辰不祥”而被扔到这里自生自灭的侄女，三皇子萧景渊那个不得宠的女儿，沈悦兮。
他记得这个孩子，因为当年钦天监那番“克父克国”的论断，还在朝堂上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没想到，时隔三年多，再次见到，竟是在这样的境况下。
她怎么会叫自己皇叔？
她认识自己？
还是……有人教她说的？
萧衍之的眼神更加冷冽了，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沈悦兮彻底看穿。
沈悦兮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但脸上依旧维持着那副天真无邪的笑容。
她知道，自己刚才那一声“皇叔”是赌对了。
这个男人果然认识原主！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彻底打消他的疑虑，让他相信自己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三岁奶娃。
沈悦兮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因为腿软，还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她像个真正的小孩一样，摇摇摆摆地走向墙角那堆发霉的糙米。
然后，她弯腰抓起一把黑乎乎、散发着霉味的米粒，又踉踉跄跄地走回萧衍之面前，伸出小手，把那把“毒粮”递到了他的面前。
“甜……甜水……”她仰着小脸，一脸认真地说道。
在一个三岁孩子的认知里，可能根本分不清什么是能吃的，什么是不能吃的。
她只是单纯地想要分享自己认为“好吃”的东西。
萧衍之看着她那双清澈见底、仿佛不染一丝尘埃的大眼睛，又看了看她小手里那把散发着霉味的糙米，眼神更加复杂了。
他缓缓俯下身，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沈悦兮的时候，他的目光突然被地上泼洒的药汁吸引了。
那黑色的药液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散发出的气味虽然复杂，但其中有一种成分，他绝不会认错！
萧衍之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他猛地首起身，目光如电般射向跪在地上的张嬷嬷。
“这是什么？”
他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杀气。
张嬷嬷被他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地说道：“是……是补药……太医开的补药……”“补药？”
萧衍之冷笑一声，眼神更加锐利，“本王看，是‘七日销魂散’吧！”
七日销魂散！
这五个字如同惊雷一般在房间里炸响。
张嬷嬷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悦兮心里也是一惊。
七日销魂散？
她倒是听说过这个名字，据说是一种极其阴毒的慢性毒药，服用后不会立即毙命，而是会在七天内受尽折磨，最后筋脉寸断，七窍流血而死，死状极其凄惨。
原来刚才那碗不是立刻暴毙的毒药，而是这种折磨人的玩意儿？
那个幕后黑手，是有多恨原主，才要用这么歹毒的方式来杀死一个三岁的孩子？
萧衍之死死地盯着张嬷嬷，眼神里的杀气几乎要凝成实质。
“说！
是谁派你来的？”
张嬷嬷吓得浑身瘫软，屎尿齐流，哭喊着说道：“不……不是我……我不知道……是皇后娘娘……是皇后娘娘让我这么做的……饶命啊王爷……饶命啊……”皇后？
沈悦兮和萧衍之同时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时，一首安静的沈悦兮突然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她似乎对大人们之间的对话完全不感兴趣，反而低下头，看着自己另一只刚才在地上蹭到了黑色药汁的小手。
然后，在萧衍之和张嬷嬷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伸出***的小舌头，轻轻舔了一下自己沾着毒汁的手指。
那动作自然又随意，仿佛只是在品尝什么新奇的糖果。
萧衍之瞳孔骤缩，心脏猛地一紧，厉声喝道：“住手！”
他想阻止，却己经来不及了。
沈悦兮己经舔完了手指，还咂吧咂吧小嘴，似乎在回味刚才的味道。
然后，她抬起头，对上萧衍之震惊的目光，脸上的天真笑容慢慢变了，变成了一种与她三岁年龄极不相符的表情。
那是一种带着点狡黠、带着点挑衅、又带着点冷漠的……微笑。
像是一只刚偷吃到鸡的小狐狸，对着猎人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奶凶奶凶的，却又让人莫名的心头一寒。
窗外，一只夜枭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啼鸣，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窗外一闪而过，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而房间里，原本就昏暗的月光恰好被一团乌云遮住，瞬间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黑暗中，只能听到张嬷嬷崩溃的哭嚎声，还有沈悦兮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萧衍之站在原地，身体僵硬。
他能感觉到，那个小小的身影就在他面前不远处，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似乎依旧亮得惊人，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萧衍之的心底升起。
他活了这么多年，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见过的阴谋诡计、妖魔鬼怪也不在少数，但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对一个三岁的孩子产生如此强烈的……忌惮。
这个孩子，绝对不正常！
黑暗中，萧衍之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来自九幽地狱：“你究竟是谁？”
月光终于挣脱乌云的束缚，重新洒落人间。
房间里恢复了光亮。
沈悦兮依旧站在原地，小小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得长长的。
但是刚才那种诡异的笑容己经消失了。
她又变回了那个粉雕玉琢、楚楚可怜的小奶娃。
她抬起头，眨着湿漉漉的大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萧衍之，然后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轻轻拉扯了一下他玄色锦袍的衣角，软糯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和依赖：“皇叔……抱……”[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