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楼的晚风像刀割在脸上。
顾昭宁的指尖死死抠住天台边缘的水泥,下方三十层的车流灯海在瞳孔里晃成模糊的光带。
“姐姐,你抓疼我了。”
顾清欢的声音甜得发腻,涂着玫瑰色甲油的手正按在她后背上,“霍总说你最近总做噩梦,我陪你出来透透气......”透透气?
顾昭宁喉间腥甜,后背传来的力道突然加重。
她偏头,正撞进霍砚深冷冽的眼。
男人站在安全线内,黑色西装被风掀起一角,目光扫过她时像在看一块破布。
“霍少,我姐她......”顾清欢突然尖叫着后退,指甲深深掐进霍砚深手臂,“她、她刚才说要跳下去!”
苏棠不知何时从消防通道走出来,手掩着唇笑:“昭宁最近压力大,上次还说设计稿被偷了......”坠落的瞬间,顾昭宁听见三个人的笑声混着风声灌进耳朵。
她望着霍砚深转身的背影,终于想起前世最后那通电话——周婉如在电话里说“清欢才是顾家的福星”,律师说“顾氏破产,您名下所有账户被冻结”,而她藏在地下室的设计原稿,正被顾清欢举着在颁奖礼上接受采访。
“妈......”她无意识地呢喃,手腕上的红绳突然烫得惊人。
“啪嗒——”台灯的暖光刺得眼睛发疼。
顾昭宁猛然坐首,额头抵着冰凉的书桌,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
她低头,看见摊开的设计稿上墨迹未干,稿纸右下角工整签着“顾昭宁”三个字——这是三天前,她为顾氏春季高定系列修改的终稿。
窗外的夜色沉得像墨,楼下传来顾家佣人收茶具的响动。
顾昭宁颤抖着摸向手腕,那根用红绳编的平安结还在,绳结里原本藏着母亲临终前塞进去的半块玉,如今却空空如也。
“我重生了......”她低声重复,喉咙发紧。
前世的记忆像潮水倒灌:她是匿名设计大奖“Z”最年轻的得主,所有作品都被继母周婉如以“顾家需要清欢立人设”为由,冠上顾清欢的名字;霍砚深把她当十年前的白月光替身,连求婚戒指都是照着记忆里女孩的指围定制——可那白月光,分明是她啊。
那年她17岁,在暴雨里把溺水的霍砚深拖上岸,自己却被急流卷走,后来被渔民救起时,身上唯一的信物半块玉,就这么丢了。
“叩叩。”
门被轻轻推开。
顾昭宁迅速垂下眼,盯着设计稿上的蔷薇花纹——她记得前世此刻,顾清欢端着莲子羹进来,说“姐姐辛苦”,却在她去洗手间时,用偷配的钥匙打开抽屉,把设计稿拍进手机。
“姐姐还没睡呀?”
顾清欢穿着月白色睡裙,发梢带着刚洗过的茉莉香,托盘里的青瓷碗腾着热气,“我让张妈炖了莲子羹,你最近总熬夜改稿......”顾昭宁抬眼,正撞进继妹眼底一闪而过的算计。
她前世怎么就信了这双小鹿眼?
此刻却看清顾清欢涂着透明唇蜜的嘴角,正因为看见书桌上摊开的设计稿,而微微上扬。
“放那儿吧。”
她声音发哑,像前世那样捧起碗喝了一口——莲子炖得太烂,甜得发苦,和前世的味道分毫不差。
顾清欢的手指在托盘边缘敲了两下,笑容更甜:“那我先去睡了,姐姐别太辛苦。”
她转身时,睡裙扫过书桌脚的电源线,台灯“啪”地熄灭。
黑暗里,顾昭宁听见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她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摸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藏在袖口。
月光从纱窗漏进来,照见顾清欢踮着脚摸到书桌抽屉前,从睡衣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那是她上个月丢的抽屉钥匙,原来在这儿。
“这次你肯定又拿不到奖了。”
顾清欢压低声音嗤笑,指尖快速翻动设计稿,“周姨说霍少一首在查Z的身份,要是被他知道Z是你......。”
她抽出最上面的原稿,手机闪光灯亮起——顾昭宁看得清楚,那是她为顾氏主秀设计的“月蚀”系列,前世被顾清欢改了两颗纽扣的位置,就堂而皇之地在巴黎高定时装周拿了新人奖。
“咔嚓咔嚓”的拍照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顾清欢把原稿原样放回,又从包里摸出个U盘插进电脑,熟练地打开她的设计文件夹——原来前世她电脑里的“Z”作品备份,也是这么被删掉的。
“姐姐?”
顾清欢突然转身,手机光打在脸上,“你怎么不说话?”
顾昭宁闭着眼靠在椅背上,呼吸绵长——她记得前世自己就是这样,被顾清欢下了助眠药,等醒过来时设计稿早被处理干净。
此刻她攥紧手机,录音功能的小红点在黑暗里明明灭灭。
“真是个傻子。”
顾清欢轻啐一声,拔掉U盘塞进胸衣,又把电脑里的文件全部复制了一份。
她最后看了眼书桌上的设计稿,哼着小调推门出去,脚步声在走廊里渐渐消失。
顾昭宁猛地睁开眼,手腕上的红绳硌得生疼。
她快速打开手机录音,顾清欢的每句话都清晰录在里面:“周姨说霍少最近在查Z的身份......”“这次你肯定又拿不到奖了......”她登录私人云端,把录音和刚才用手机偷拍的顾清欢翻找抽屉的视频一起上传。
谁能料到,她早将“月蚀”系列的原稿替换成一份错漏百出的“假稿”——那些绣线走位错误、剪裁比例失衡的细节,足够让顾清欢在发布会上被骂到狗血淋头。
镜子里的女人眼尾一点红痣,在台灯下像滴凝固的血。
顾昭宁伸手碰了碰那点红痣,前世她总觉得这是母亲留下的累赘,此刻却忽然笑了:“霍砚深不是要找白月光吗?
这次,我偏不做替身。”
窗外传来第一声鸟鸣时,顾昭宁将一个牛皮纸袋塞进包里。
她望着镜子里自己微扬的下巴,低声道:“林墨舟,该把你欠我的人情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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