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禾的指缝里凝着血痂。
玻璃碎片的边缘像刀锋,割开她掌心的皮肉,血珠渗进纹路里,又干涸成暗红色的细线。
她没去医务室,也没回家,而是拐进了大院最西侧的废弃器械仓库。
这里堆满了生锈的杠铃、裂开的沙袋,还有一张褪色的军用地图钉在墙上,边角卷曲泛黄。
沈星禾踮脚,从最高处的铁柜夹层里抽出一个铁皮饼干盒,盒盖上用红漆歪歪扭扭写着“战利品”。
她掀开盖子。
里面躺着三颗弹珠、半截折断的铅笔,还有一张被揉皱又展平的纸——程司璟上周塞进她书包的“战书”,上面画着歪七扭八的投降小人。
现在,她将那片沾血的玻璃碎片放了进去。
碎片底部的刻痕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67.3° N,43.2° E沈星禾用指腹蹭了蹭那串数字。
她认得这个笔迹——锋利、潦草,尾勾习惯性上扬,像她父亲最后一次在作战地图上标注的坐标。
可父亲牺牲前明明说过,他的任务记录全烧了。
“嗒。”
一声轻响从窗外传来。
沈星禾猛地合上铁盒,反手抽出后腰别着的削笔刀。
仓库的毛玻璃窗外,一道影子晃了晃,又迅速蹲下。
“滚出来。”
她声音很冷。
窗台边缘慢慢冒出一撮乱翘的头发,接着是程司璟那张挂着彩的脸。
右颊一道新鲜的血痕,像是被树枝刮的,嘴角还粘着点可疑的巧克力渍。
“你盒子里藏了什么?”
他扒着窗框,眼睛亮得可疑,“我看见了,玻璃片——”沈星禾抄起手边的铁皮水壶砸过去。
程司璟偏头躲开,“咣当”一声,水壶在水泥地上砸出个凹坑。
他吹了声口哨:“劲儿挺大啊,沈小霸——”第二下是削笔刀。
这回程司璟没躲。
刀尖擦着他耳廓飞过,钉在身后的杨树干上,刀柄嗡嗡震颤。
他摸了摸耳朵,指尖沾上一丝血,突然笑了。
“你完了。”
他单手一撑翻进窗户,“现在我也流血了。”
沈星禾后退半步,后背抵上铁柜。
程司璟比她高半个头,影子罩下来,带着一股汗津津的热气和某种她说不清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压迫感。
“知道大院规矩吧?”
程司璟晃了晃流血的手指,“血债血偿。”
他猛地伸手去抢铁盒。
沈星禾屈膝上顶,被他侧身避开;旋身肘击,又被他格挡。
铁盒在争夺中“哐当”落地,盖子弹开,玻璃碎片飞出来,在两人手背上各划出一道新伤。
血珠溅在对方袖口。
程司璟突然僵住了。
一种古怪的、针刺般的战栗从相触的皮肤炸开,顺着血管疯窜。
沈星禾也感觉到了——她的掌心在发烫,不是伤口发炎的灼痛,而是一种诡异的、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痒。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血液里尖叫着想要相融。
程司璟先松的手。
他后退两步,喉结滚动,盯着自己手背上那道渗血的伤口,又看向沈星禾的掌心。
两处伤口的血珠在阳光下呈现出诡异的色泽——他的暗红,她的却泛着极淡的金。
“你……”仓库门突然被踹开。
“干什么呢!”
值班员老孙拎着扫把冲进来,“器械室禁止打闹!
程司璟!
又是你!”
程司璟一把抓起地上的铁盒塞回沈星禾怀里,转身挡住老孙的视线:“报告!
我们在进行战术演练!”
“演练个屁!”
老孙的扫把杆敲在他肩上,“滚出来!
政委找你!”
程司璟被揪着后领拖走时,回头看了沈星禾一眼。
那眼神很怪,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
沈星禾攥紧铁盒,掌心伤口黏糊糊地疼。
她低头看那片玻璃——血迹己经模糊了部分刻痕,但奇怪的是,当她的血和程司璟的血重叠的地方,数字反而更清晰了。
像是被某种化学反应加强了显影。
窗外传来程司璟的惨叫,估计是被老孙揍了。
沈星禾把玻璃片放回铁盒,却在盒底摸到个硬物——一颗她从未见过的弹珠,通体漆黑,对着光才能看见里面悬浮的微型金属片。
程司璟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她捏起弹珠,突然听见极轻的“滴”声。
弹珠内,金属片亮起一点红光,又迅速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