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冰冷刺骨的江水,带着令人窒息的绝望,瞬间灌满口鼻!
肺腑如同被撕裂,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与刺骨的寒冷中沉沦…耳边是模糊的、充满恶意的嘲笑声,眼前晃过父亲罗霆恒呕血倒下的身影、未婚夫韩瑾冰冷决绝的背影、“好姐妹”林雨柔幸灾乐祸的嘴脸,还有苏家姐妹那淬了蜜糖的毒药般的笑容…“通敌叛国…证据确凿…罗氏…抄家…满门抄斩…”督察官冰冷的声音,如同丧钟,在灵魂深处回荡!
“不——!”
罗云澜猛地从雕花大床上弹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透了单薄的寝衣,粘腻地贴在皮肤上。
她大口喘着粗气,仿佛刚从溺毙的噩梦中挣脱。
窗外,晨曦微露,柔和的光线透过繁密的树荫,斑驳地洒在光洁的地板上,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无声飞舞。
一切都宁静祥和。
但这宁静,却让她感到毛骨悚然。
她几乎是颤抖着,猛地抬起自己的左手腕!
一道狰狞的、暗红色的刀痕,如同丑陋的蜈蚣,清晰地盘踞在白皙的肌肤之上!
触目惊心!
这是十年后,她在绝望逃亡中被追兵砍伤留下的印记!
它应该出现在十年后,而不是现在!
罗云澜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
她赤着脚,踉跄地扑到梳妆台前。
明亮的铜镜中,映出一张尚显稚嫩的脸庞——肌肤胜雪,眉眼如画,带着十六岁少女特有的青涩与饱满。
只是,那双本该清澈灵动的眼眸深处,此刻却翻涌着滔天的恨意、刻骨的冰冷,以及一种与年龄绝不相符的、历经沧桑的锐利与疲惫。
重生了…她竟然真的重生了!
回到了十六岁,回到了所有悲剧尚未发生的起点!
回到了…那个改变她命运的韩家宴会之前!
前世二十六岁生辰宴的记忆,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脑海,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父亲欣慰的笑容,爱人温柔的注视,姐妹亲昵的祝福…一切美好都在那个夜晚被撕得粉碎!
一份精心伪造、指控她泄露罗氏核心机密给敌国的信函,一杯被下了剧毒、让她当众吐血昏迷的“贺酒”…父亲罗霆恒从云端跌落,在巨大的失望和铺天盖地的舆论压力下含恨而终;倾注了她心血的罗氏商行一夜崩塌,百年基业灰飞烟灭;口口声声说爱她的韩瑾,第一个划清界限,递上“铁证”;视为知己的林雨柔、苏婉姐妹,在旁煽风点火,落井下石…最终,她背负着叛国罪女的污名,被所有人唾弃,在冰冷的护城河中,结束了自己短暂而悲惨的一生。
滔天的恨意如同岩浆,在她西肢百骸中奔涌!
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留下几个渗血的月牙印,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只有那焚尽一切的怒火,在冰冷的心底熊熊燃烧!
“老天…你终于开眼了!”
云澜对着镜中的自己,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刻骨的冰冷,“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世,所有害我、辱我、毁我家园、杀我至亲之人…”她一字一顿,如同从地狱爬出的修罗在立下血誓,“我罗云澜,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一个,都别想逃!”
笃笃笃。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室内死寂般的杀意。
“小姐,您醒了吗?
该起身了。
老爷吩咐了,今日要带您去拜访韩家老爷呢。”
门外传来丫鬟香儿清脆恭敬的声音,一如往昔。
韩家!
这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云澜的心上!
前世,就是在韩家的宴会上,她第一次见到了那个“温润如玉”、“才华横溢”的韩瑾。
他风度翩翩的谈吐,深邃含情的眼眸,轻而易举地俘获了她情窦初开的芳心,将她一步步引入万劫不复的温柔陷阱!
那是她命运彻底堕入深渊的起点!
云澜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恨意和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戾气。
镜中的少女瞬间收敛了所有锋芒,只剩下恰到好处的温婉与一丝初醒的懵懂。
“知道了,进来吧。”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异样。
香儿端着温水盆推门而入,看到小姐己经坐在梳妆台前,微微一怔:“小姐今日起得真早。”
她熟练地开始为云澜梳洗打扮,挑选衣物首饰。
“老爷说今日去韩府是大事,让小姐穿得喜庆些,这套新做的海棠红织金锦裙如何?
衬得小姐气色好极了。”
云澜的目光扫过那鲜艳刺目的红色,如同看到了前世生辰宴上自己穿的那身嫁衣,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垂下眼帘,淡淡道:“太艳了,换那件素雅的月白云纹锦吧。
初次登门,不宜喧宾夺主。”
香儿有些意外,小姐从前最爱这些鲜艳颜色,今日怎么转了性子?
但她不敢多问,依言换了衣服。
梳妆完毕,镜中人儿清丽脱俗,气质沉静,仿佛一株含苞待放的幽兰。
唯有那双沉静眼眸深处,偶尔掠过的一丝寒芒,才泄露了冰山下的汹涌暗流。
“走吧,别让父亲久等。”
云澜起身,裙裾微动,步伐看似轻盈,却带着一种踏碎命运的决绝。
走出房门,清晨的阳光洒满庭院,也洒在她纤细却挺首的脊背上。
那个天真烂漫、不谙世事、将一片真心错付豺狼的罗云澜,己经死在了冰冷刺骨的江水里。
重生归来的,是一个披着少女皮囊、心如寒铁、誓要搅动风云的复仇者!
命运的齿轮,在无人察觉的角落,发出沉重而艰涩的转动声。
这一次,她不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她要亲手拨动这命运的齿轮,将那些魑魅魍魉,一一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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