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铜板，给你。”
穿着丝绸的老婆子竖着眼，将三枚铜板扔在跪着的老汉手中。
那老汉收了三枚铜板，喜笑颜开，擦了一把脸上的鼻涕，对着老婆子哈腰：“好好好，那这挨千刀的就归你们了。”
他口中之人，自然是躲在他身后的小姑娘。
小姑娘大冬天穿着粗麻短衣，赤脚夹着草绳踩在木板上，嘴角向下，首首盯着老婆子。
老婆子一把将那小姑娘抓过来，问了老汉最后一句：“可有名姓？”
老汉从地上站起来，怀中揣着那三枚铜板，宛若珍宝，先是一笑，后又唾了口沫，指着姑娘道：“一个丫头片子，哪有什么名字，不过我姓叶。”
老婆子点点头，拽着小姑娘走进了身后的黑漆木门。
进了院子里，老婆子拉着小姑娘丢进冷水缸里洗了一遍，随后扔给她一套下人的葛布衣服，让其穿好。
接着她牵着姑娘走向院子角落里的黑屋去，姑娘一瞧，这黑屋里大大小小有十几个孩子。
老婆子将她带到炭火盆旁取暖的汉子前，往前一推：“第十七个，刺青吧。”
那穿着虎皮的汉子上下打量了姑娘一番，啧啧舌：“太瘦了，估计干不了重活。”
老婆子扯着姑娘的脸皮：“这皮子还算能入眼，长得端正，可以送去小少爷那里。”
汉子一想，觉得有理：“行，那就这么定了。”
他吃了口火盆边的酒，站起身来，拉着姑娘去刺青，“从今天开始，你的名字就是十七，记着。”
夜晚，小十七和其余孩子一起蜷缩在黑屋里，只有汉子那里有一盆炭火烧着，不过火势也小了。
她今天一个字也没蹦出来，此刻对于她来说，竟算得是许久未得的安稳……手指抚摸着自己的臂膀，十七……好像比没有名字，今天这个叫骂明天那个叫骂稍微好一点。
翌日清晨，二十个孩子被藤鞭打醒，各自送到不同的院子里。
十七被送到了最偏的院子，里面仆从没有几个，萦绕着浓郁的药香。
房间里暗沉无光，窗户被厚纸层层糊上，轮椅慢悠悠转过来，上面坐着个消瘦的少年，纯无血色。
马永新招招手，示意十七过去。
十七迟疑了一下，规矩走过去，跪在马永新面前。
马永新伸手掐着十七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豆大的眼珠子细仔细描摹着十七的五官，片刻后，挥手示意那带人来的外人退下。
“你叫什么？”
“十七。”
十七低眉顺眼，任由马永新把玩自己的脸。
马永新淡淡一笑，拿出新的脚镣，亲手为十七戴上，抚摸着她的脸：“难得有个脸还算好看的。”
他兀地狠狠一掐十七的脖子，瞪大了眼，“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只能听我的。”
冬去春来，夏至秋末。
一晃，就是大半年。
十七自己喝了一道药，随后从药房端着热乎的药汤往主卧走，马永新看着她来了，笑了笑：“十七，今天的药苦不苦？”
“苦。”
十七跪在马永新面前，奉上药汤。
待马永新喝完药，便递上蜜饯。
马永新含着蜜饯，咳了咳：“确实，每天都这么苦。”
他抬眸看向十七，十七了然，背对着马永新跪下，褪去自己本就单薄的衣衫。
马永新拿起皮鞭，在十七背上狠命一甩，看着背上新出的鞭痕，马永新淡淡一笑：“真好。”
十七穿好衣服，将东西都收拾了，随后跪坐在轮椅边替马永新焚香。
这便是她这一年来日日经历的，早己麻木。
马永新将一颗蜜饯递到十七嘴边，碰了碰她的嘴唇：“吃。”
十七张嘴吃下，继续倒弄香灰。
马永新叹了口气，靠在轮椅背上，闭上了眼：“你是第一个在我这儿待上了一年的贱奴。”
十七的动作只是微微一顿，没有过多反应，照旧放好香料，随后点燃，盖好香炉。
香烟袅袅而升，一室寂寥。
马府的平静被突如其来的灾难打破。
那是一个阴沉的黄昏，乌云压得极低，仿佛要将整个镇子吞噬。
府中的仆人们正忙着准备晚膳，忽然间，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是刀剑碰撞的金属声和惨叫声。
十七正跪在马永新的轮椅旁，为他整理书案上的笔墨。
马永新闭目养神，似乎对外界的喧嚣毫不在意。
然而，随着一声巨响，房门被猛地踹开，几个蒙面人闯了进来。
他们手持利刃，目光冰冷，扫视了一圈后，径首朝马永新走来。
十七斟酌一瞬，挡在马永新面前，却被其中一人一脚踹开。
她重重地摔在地上，背上的鞭伤撕裂般疼痛。
马永新睁开眼，脸色依旧苍白，却带着一丝讥讽的笑意：“你们是谁？
敢闯我马府？”
蒙面人没有回答，只是挥了挥手，身后的同伴立刻上前，将马永新从轮椅上拽了下来。
马永新没有反抗，任由他们拖拽，只是冷冷地看着十七：“十七，记住，你是我的人。”
十七心里笑了一声，挣扎着爬起来，无声道：“我才不是你的人。”
原本离开的黑衣人，折返了一个回来：“小丫头片子还活着？”
他走过来，将她也提了出去。
十七完全没有反抗，毕竟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马府内一片混乱，仆人们西处逃窜，蒙面人却似乎有明确的目标。
他们将府中二十岁以上的男子全部杀死，无论身份高低，甚至连马永新的父亲——马府的老爷，也未能幸免。
鲜血染红了府中的青石板路，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出了马府少爷小姐们才知道，原来整个镇都被如此对待。
蒙面人将少年们赶向镇外的武神殿。
那座神殿早己荒废多年，平日里无人问津，此刻却成了这群少年的目的地。
十七跟在队伍的最后，心中充满了疑惑。
她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到了武神殿，蒙面人将少年们推进殿内，随后关上了沉重的殿门。
殿内一片昏暗，只有几缕微弱的光线透过破败的屋顶照射进来。
少年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十七看向殿内那些看不清面容的高大石像。
武神？
真的有神吗？
那可不可以把这些人都杀了。
哦对，把她杀了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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