斡离不府的牛皮帐里蒸腾着马奶酒的腥甜，兀术的指尖正划过缴获的汝窑笔洗 ，这是从汴京艮岳遗址挖出来的，底部 "政和年制" 的刻款还带着新鲜的土腥味。
"西太子，粘罕大帅麾下的蒲察猛安差人送来了个 皇子 。
""蒲察猛安？
""粘罕兄的猛安大人不盯着匠人队伍，倒送来个皇子？
"帐角阴影里，兀术麾下的降官王时雍（原北宋开封少尹）正用汴绣帕子擦拭算筹，他腰间的鱼符还刻着 "宋宣和年制"，却在破城后第一个换上女真革带。
“带上来，见见这大宋软骨头”门口守卫拖着一麻袋，帐中一丢，口袋本没有紧着，顺势人就滚了出来只见这人粗布麻衣套黄袍，余光对着上位，头不敢抬高半分。
"回西太子的话，小人正是这软骨头，但小人有冤情"沈亦用带着辽东口音的女真语回话，那是他在北进时偷学的西路军方言"小人是真定府匠人，随军归王庭，三日前被蒲察猛安的亲卫抓来，套上这身黄袍..."他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被烙铁灼伤的狼形刺痕，"他们说 粘罕大帅有令，务必送个皇子给西太子南下劝降 ，还逼我吞下这东西。
"他张开嘴，舌尖抵着半枚刻有 "赵谌" 二字的玉蝉"粘罕兄会做这种事？
" 兀术突然笑了"他若想劝降，早该把张邦昌的伪楚印信送来，何必用个匠人充数？
"他擦了擦汝窑笔洗，手链与瓷片相撞，发出清亮的响声"说吧，蒲察猛安给了你什么好处？
""西太子可知" 沈亦突然用纯正的开封官话开口"三日前在转运匠人时，赵皇子劳累过度，积劳而亡。
"沈亦从靴底抽出半幅染血的花名册，正是西路军猛安府的匠人登记册"蒲察猛安怕大帅治罪，便抓了我，您看这朱砂印，是贵府医正的手笔。
"王时雍悄悄退后半步，袖中密信上 "迎回真皇子" 的墨迹未干，他知道兀术此刻定在回想粘罕去年力主立张邦昌的旧事。
"把人先押下去吧。
" 兀术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当时没有看出来？”
兀术转头看向一同来的宋官“回大人，皇子贴身之物己物证为其人，确实相貌类似者，短时间未能发觉，此人也不曾告知，蒲察猛安催的急，就”老人微微躬身，回复上却没有半分的柔弱"匠册送去作院器监比对，玉蝉... 送去给粘罕兄，就说他的猛安大人送了份 大礼 。
至于你，自行去门外领十马鞭"他盯着沈亦被拖走，手指骤然扣进笔洗边缘，天青釉面应声崩裂，"王大人，" 他忽然转向降官，"你熟稔宋室玉牒，可知赵谌的齿序？
"王时雍的后背沁出冷汗，他知道兀术这是在试探自己。
"回西太子，" 他斟酌着开口"赵谌乃钦宗长子，生于宣和五年，其母朱皇后..."帐外白雪皑皑，帐内兀术弯腰捡起破碎的笔洗，天青色釉面映出他眼底翻涌的疑云粘罕若真要陷害，为何用如此破绽百出的手段？
可蒲察猛安的狼形刺痕、真皇子的玉蝉，还有那本匠册，又不能不去考虑他忽然想起粘罕几日前送来的密信里面说 "伪楚政权可作缓冲，免使我军陷入江淮泥潭"此刻看来，倒像是某种心虚的辩解。
“也罢，备马，去蒲察猛安帐。”
牢狱中，沈亦卷缩在干草地上作为手艺人，荒年饿不死，而且还是能生产的甲胄的手艺人虽说自己不行，但老爹这确实技术了的掠来金国，地位会是最底下的一档的存在逃回去，太难，恐怕命都保不住，就是回去了，没个正当情况，也可能被当成宋奸杀了真做宋奸，实话也不齿，就他们对皇室牵羊之礼的态度，哪怕自己安稳投降了，也会是条牲口或者找机会先取得信任，然后举起反旗，但不说现在能不能活，后续万一两国议和，这么羞辱了兀术，自己又会被宋朝狗皇帝当成厚礼送出去了太难了，我只想活下去啊！
冷静，冷静啊，沈亦，你最大的不同是什么你有九年义务教育啊！
虽然自己是个理科生，但好歹对这段历史不陌生！
靖康之变，张邦昌伪楚，南下抓康王赵构对于兀术——现在核心问题是什么？
他要的不只是南下，而是如何让南下成为唯一选项！！
至少对于粘罕和兀术来说，这个问题答案不一样！
粘罕要当土皇帝，要扶持伪楚做缓冲。
但兀术不是，他是个疯子，他要的是搜山检海捉赵构！！
他要让所有人支持他南下！
不能做政治牺牲品，要对南下产生价值，至少这样，明面上能活技术，对，现代人的技术，就算是小学生也会的科学，对宋代来说，化学和物理还不强大，往往投石车只需要一个齿轮杠杆的原理，就能提升数倍的威能，或者在炼铁的技术做提升，相对控制原料的生铁熟铁比例就能练钢，改性磁石做得到保护和精确，就有可用的指南针，兀术南下如果走的是江川湖泊，山林西泽，总要有方向指引。
不行不行，这些技术现代人看没什么，但往往那一项流露出来，都是改变两方实力平衡的大事，而且一旦被人传出去，肯定坐实宋奸身份，没得退路，毕竟我这本尊还是个宋人啊。
可若没有价值，要么今天死，要么随时会死。
“这是什么开局啊”沈亦手心握拳，狠捶地面，疼，撕心裂肺，却突然冷静了下来眼中又突然有了光亮练甲，给他们练最厚的甲虽然自己没什么本身，但自己有个实用的爹啊老子到时候往哪炼器坊一钻，躲里面一首避风头到兀术独揽大权不就成了世家只要再也没有老子信息，不就也和死了一样这粘罕就算是再厉害，也不能反了南下的国策吧，而且兀术的铁浮图，身上的甲胄兀术的铁浮图甲师，根本不可能杀了。
“哈哈哈哈，能活，能活！”
这种西面杀局都能有活路，不容易啊。
“小子，是知道快死，所以先失心疯了？
兀术去了蒲察猛安帐，只要和蒲察猛安对过信息，或者匠册查出纰漏，你都必死无疑”“所以你认为兀术那多疑的性格，是信蒲察，还是信你这个假货皇子”“大人来这，不是为了给我说死法的吧”“兀术为什么明知你可能是骗他，还是要把玉蝉给粘罕”“兀术是要把替我换皇子的黑锅，牢牢的绑在粘罕身上，即使蒲察是冤枉的，但兀术认，那这事就是蒲察做的，一切都会以粘罕为主”“玉蝉给到粘罕，到时候，只要合适时候，爆出我是假货，粘罕必然先处决蒲察猛安，毕竟这涉及到“西路军基层管理失控”的事实，没有人协助，里应外合，谁能把皇子遗物给到一个西军匠人手中，不杀，就是承认自己治军不严。”
“还不傻，兀术在你这张牌没打出去之前，会保你性命无忧，毕竟一个粘罕构陷同僚的人证，比一个南下劝降的皇子，要有价值的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