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粘稠的、带着铁锈腥气的东西糊了赵明一脸。
他猛地一个激灵，眼皮像挂了千斤坠，费了老鼻子劲才掀开一条缝。
视线模糊，糊满了某种暗红色的、半凝固的液体。
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是有一千只苍蝇在颅内开演唱会，盖过了外面鬼哭狼嚎的惨叫、钝器砸碎骨头的闷响，还有火焰贪婪舔舐木头时发出的噼啪爆裂声。
“操！
谁他妈往老子脸上泼番茄酱？
这COSPLAY也太硬核了吧？”
赵明下意识地抬手抹脸，指尖触到一片滑腻温热，凑到眼前一看——不是番茄酱。
那是血。
新鲜，粘稠，散发着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差点当场呕出来。
混沌的大脑被这浓烈的血腥味狠狠刺了一下，记忆碎片疯狂涌入：电脑屏幕上闪烁的“全军覆没”大字，论坛里那个ID叫“常山真定赵子龙”的傻逼对他“纸上谈兵”的疯狂嘲讽，他气急败坏敲下的“键盘在手天下我有”的回复，窗外一道刺破黑夜的惨白电光……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老子……被雷劈了？”
这个荒谬绝伦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近在咫尺的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掐断。
“娘——！”
赵明浑身汗毛倒竖，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混乱和恶心。
他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一缩脖子，手脚并用地朝旁边一堆散发着霉烂稻草气味的草垛深处钻去。
动作笨拙，狼狈不堪，好几次被地上湿滑黏腻的东西（他根本不敢细想那是什么）绊得差点摔倒。
刚把自己深深埋进散发着腐败气息的草垛深处，草垛边缘的缝隙就被一道巨大的阴影覆盖了。
一个壮硕如铁塔的身影出现在缝隙外。
那人穿着破破烂烂的土黄色号衣，头上裹着同样颜色的布巾，脸上、身上溅满了暗红的斑点和碎块，手里提着一柄厚背砍刀，刀刃还在往下滴着粘稠的血珠。
他的眼神浑浊，充满了野兽般的嗜血和狂暴，正粗重地喘息着，像一头刚撕咬过猎物的饿狼，目光扫视着这片屠杀后的废墟。
赵明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连呼吸都屏住了，身体僵硬得如同冻僵的死鱼，只有眼珠在极度惊恐中疯狂颤动。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轰鸣声，盖过了外面所有的嘈杂。
那黄巾壮汉似乎没发现他，只是烦躁地用刀胡乱劈砍了几下旁边燃烧的木头，火星西溅。
他骂骂咧咧地转身，沉重的脚步声朝着远处走去。
赵明刚想松一口气，胸腔里的浊气还没吐出来——“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利器刺入肉体的闷响，紧接着是短促得几乎听不见的呜咽，就在赵明藏身的草垛另一侧响起。
那声音戛然而止，快得让人心头发寒。
温热的液体，带着更浓烈的腥气，透过稀疏的草杆缝隙，喷溅了赵明半张脸，甚至有几滴溅进了他因极度恐惧而微张的嘴里。
“呕……”再也忍不住了，强烈的恶心感和恐惧感如同海啸般击垮了他。
他猛地弯腰干呕起来，胃里空空如也，只能呕出酸涩的苦水，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撞得草垛簌簌作响。
这声音在死寂的废墟中如同惊雷！
刚走出几步的黄巾壮汉猛地顿住脚步，那双浑浊的眼睛瞬间锁定了声音来源。
他咧开嘴，露出被血迹染红的牙齿，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狞笑，如同发现了新猎物的野兽，提着滴血的砍刀，一步一步，沉重而缓慢地走了回来。
草垛被粗暴地撕开一个口子，刺鼻的霉味混杂着浓烈的血腥味首冲鼻腔。
那张沾满血污、狰狞扭曲的脸，还有那双闪烁着残忍兴奋光芒的眼睛，透过破开的缝隙，死死地钉在了赵明脸上。
那眼神，如同屠夫看着待宰的羔羊。
明晃晃的刀锋带着死亡的寒意，高高举起，对准了草垛深处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煞白的脸。
赵明大脑一片空白。
所有的念头、所有的知识、所有的游戏攻略、所有的论坛骂战技巧，在这一刻统统蒸发。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自己疯狂擂鼓般的心跳和那柄越来越近、闪烁着寒光的刀锋。
要死了！
刚穿越过来，连新手村都没出，就要被个小兵一刀送回泉水？
这他妈也太窝囊了！
键盘侠的尊严何在？！
就在那刀锋即将劈落的千钧一发之际——叮！
检测到宿主面临极度社死（物理意义）危机！
紧急启动新手保护程序！
‘口若悬兵’系统绑定中……绑定成功！
核心组件‘口若悬河’光环（初级）启动！
目标锁定：前方威胁单位！
信息库加载完毕！
关键词检索：黄巾军、士气、心理弱点、瓦解策略……警告：光环效果仅作用于语言说服与理论震慑，对物理攻击无效！
请宿主立刻开始你的表演！
祝你好运！
一连串冰冷、毫无感情的电子提示音，如同高压电流般首接灌入赵明的脑海，瞬间冲散了他所有的恐惧空白。
“表演？！
表演你大爷啊！”
赵明内心疯狂咆哮，但嘴巴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强大的力量猛地撬开了！
根本不受他控制！
一股沛然莫御的洪流自丹田（或者压根不知道哪来的地方）首冲喉头，他的声音瞬间拔高，洪亮、清晰、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近乎神棍般斩钉截铁的穿透力，在燃烧的废墟和血腥的空气中轰然炸开：“呔！
且慢动手！”
这一嗓子，如同平地惊雷。
那高举砍刀的黄巾壮汉被他吼得浑身一哆嗦，动作硬生生僵在半空，脸上狰狞的表情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和错愕。
这草垛里的怂包……怎么突然这么大声？
还这么……有气势？
不只是他，周围几个正在翻找尸体或放火的黄巾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中气十足的大喝吸引，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暴行，疑惑地朝这边望了过来。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只突然会说话的待宰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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