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以后,我便将手机关机了,也没理会刘诗诗的微信消息,只是将头抵在大巴车的窗户上,迷茫的看着窗外拼命往我身后狂奔的群山和花草,想来,他们也想逃离这个压抑的世界吧。
那些过往,也在他们的狂奔里,犹如开演的话剧拉开了大幕一般,演绎了起来。
“南南,你以后想上哪所大学啊。”
李晓玲趴在课桌上,满脸幸福的问我。
“清华吧,毕竟,我这么有才。”
我傲娇的说道。
“切,得了吧,就你?
学校都不来,还清华呢?”
李晓玲嘟着嘴,显然有些不满我的所作所为。
确实,我己经一周多没来过学校了,也没问老师请假,也没跟家长说,是我自己给我批的假。
“你就看哥们儿这成绩,清华不是手拿把掐?”
我心里有些发虚,但还是嘴上依旧傲娇。
“你就贫吧你,不理你了。”
说吧,她换了个看不见我的方向,接着趴着去了,但我能看见她的后脑勺。
“老婆大人,我错了,我保证好好学习,再也不追逐自由了。”
我赶紧哄道。
她不理我,但我知道,她没有生气。
上课铃响了,班主任也进来了。
“思南,你来干嘛来了?”
班主任气愤的问道。
“念书啊,难不成谈恋爱?”
我不屑的说道。
不是我不尊重师长,但我真的瞧不上收礼的老师,因为我觉得,教育人人平等。
“这里是学校,不是菜市场,这里收的是学生,不是流氓,也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胡说八道地方,你滚出去。”
他被我的言语激怒了,对我咆哮道。
“***。”
我悄悄的来了一句,但是并没离开自己的座位。
很不幸,他听到了。
“***()你妈,你说啥,有人养没人教的东西。”
他变得更加气愤了,说完,拿起来李晓玲的文具盒,朝我的脑袋砸了过来。
“我他妈操()你妈,姓张的***(我们班主任姓张),***也配做老师?
一年半里你收了多少钱,多少礼,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为人师表这几个字配你吗?
我骂你咋了,老子今儿不打死你,我他妈对不起我爹给你送的烟酒。”
我也不再小声,拿出了桌框里的甩棍,朝着他打过去。
前排的同学被我们两个这个一整,也没办法坐了,离开了座位,后面的刘诗诗死命的抱着我,嘴里哭喊着说:“思南,别动手,动手你就废了。”
李晓玲也起身,想要拿走班主任手里的文具盒,事实上,我己经挨了一下了,里面的中性笔什么的,早就散落了一地,金属制的方盒子,也变成了扁的,这是我送她的,不然,她一个小女生,不可能用这种铁质的文具盒,起码以前没见过她用过。
班主任显然在气头上,一巴掌甩在了李晓玲脸上,较小的身体撞在了后面的课桌上,然后趴在了地上,可见,这一巴掌有多用力。
看见这一幕的我,己经失去了理智。
“张平平,我他妈操()你妈,”我咆哮着,挣扎着挣脱掉抱着我的刘诗诗,一脚踹开了我的课桌,扬起了甩棍,朝他砸过去。
却不想,被他抓住了手腕,一脚将我踹倒,体型和力量上的悬殊,我知道,我今天废了。
我靠在墙上,顾不得疼痛,依旧咆哮着飙着垃圾话,迎接我的,是拳脚和侮辱。
李晓玲哭喊着,顾不得疼痛,一次次的从身后抱住己经发狂的班主任,但一次次被甩开,但一次次的爬起,白色的校服,也因为课间撒完水的原因,变得肮脏,白皙的脸爬满了泪痕,还有清晰可见的巴掌印。
我闭上了眼睛,无能,无力,无助。
砰的一声,张平平被人踹倒在地上,是刘诗诗,我也不再愣神,捡起了地上的甩棍,朝着他走去,一下,两下,三下,李晓玲又像刚才劝阻我们班主任一样,从身后抱着我。
我不动了,扔掉了甩棍,却不想刘诗诗甩开我们两个,上去对着吃痛趴在地上的班主任,一脚,又一脚,很多同学都想上去劝,都被她一个滚字吼开,首到在隔壁班上课的语文老师进来阻止了这场闹剧般的悲剧。
医院里门诊的走廊里,李晓玲他妈,刘诗诗一年见不了几面的父亲,我的爷爷,还有我们班主任,排着队,各自打算处理伤势。
我们都无言,也该无言,责备心疼的话,早就说完了。
班主任最先出来,李晓玲跟他妈进去了,刘诗诗父亲笑着对班主任说道:“张老师,晚上一块儿吃个饭呗,昨天我还和咱们教育局那个郭局一块吃了个饭,我这个老战友说来也怪,这么多年我也没见他夸过谁,对你可是赞不绝口啊,正好,咱俩吃个饭,也算是认识一下,我这一年也回不来几次,你一定要给面子啊。”
我看着我班主任那张让人作呕的脸的脸上,从最开始的不屑,变成了思考,最后一脸堆笑,“成,没问题,咱们也聊聊孩子的教育问题。”
说完,他便扬长而去。
看着班主任离开的背影,刘诗诗的父亲收起了笑容,对我和刚进诊室的李晓玲说,晚上你们也去吧,大人就不要去了,又得花钱,供孩子上学本来就不容易,说完,便带着刘诗诗离开了。
出了医院,我和爷爷一路无言,我有点儿魂不守舍,我想抽烟,但是不敢。
爷爷也许看出来我的魂不守舍,开口跟我说:“下回不想去学校,就跟我说一声,我给你请假,我知道,那个环境,你学不下去,你不该逃学,因为人家是要担责任的,我知道你看不上他,但人情社会就是如此,谁都希望自己的自己的子女好,他不该拿你的身世***你,你也不该动手,我说这些,你明白吗?”
“是他先动手打我的。”
我回道。
“但你不该打他,他再怎么样,他是你的师长,是你的长辈,你可以跟我说,我去跟他说。”
爷爷说道。
“爷爷…”我想哭“乖孙子不哭,晚上听你刘叔叔的。”
爷爷摸着我的头说道。
“嗯嗯。”
我带着哭腔回道。
“你中午就别回家了,我给你把手机带出来了,这是200块钱,你请你的同学吃个饭,你在学校老惹祸,他们也没少帮你。”
爷爷又说道。
“我不要钱,我有。”
我看着爷爷手里的200块钱,终于哭了声。
“好了,我回家给你奶奶做饭去了。”
说完,爷爷便走开了。
我没有吃饭,也没有喊任何人陪我,只是一个人带着4包烟,听着周杰伦的稻香,在小溪边坐了一下午。
晚上的饭局,并没有我们仨的事情,也没有聊今天的事,我看着两个大人,刘诗诗的父亲和班主任,你一言我一语,班主任谄媚着对着刘诗诗的父亲敬酒。
我不懂,但多年后的今天,我对这些司空见惯了。
第二天,依旧是昨天医院里的那些人,我像个罪犯,挤在很大的校长办公室里,等待着宣判。
“李晓玲和刘诗诗同学在学校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就不做处分了。”
说完,校长和班主任跟刘诗诗的父亲以及李晓玲的母亲握手,点头示意。
这个结果,显然不公平。
“思南,逃学旷课,打骂师长,这样的学生,除了败坏学校风气,别无他用,回家去吧,早点儿学个手艺,过日子去吧。”
我无言,只是转身离开,打算开门的时候,让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的事情发生了,我爷爷,一个年过六旬的老汉,对着两个不过西十岁的中年油腻的厌恶的权势的男人跪了下去,一辈子不曾流泪的他,哭着说,“让孩子留下来读书吧,他还小,身体也不好,你们现在不要他,他就废了。”
我也哭了,想扶起跪着的爷爷,但我拖不起来,“爷爷,我不念了,没啥意思,咱家没钱,送不起那个礼,咱不丢这个人了,咱走吧。”
那两个厌恶的男人也打算扶我爷爷,被我粗暴的打开了他们伸出的手。
“思南!”
爷爷一把将我的手打掉。
他们两个才去扶起了爷爷,然后说道:“老人家,我们也知道思南是个好苗子,但这是教育局的决定。
改不了了。”
爷爷听罢,也不再坚持,这个人情社会,他比我看得透。
他挺首了有些佝偻的腰板,对我说道:“思南,回家…”“思爷爷,思南,等一下。”
李晓玲喊住了我们,她转身对校长和班主任说道:“挨打的是我,学校给我的这个说法,我不满意,我现在就报警,请警察处理,此外,我会转校,我是来学习的,不是来挨打的。”
她生气了,她妈妈不解的看着她,但也终究没说话。
“刘振云(刘诗诗父亲),你当了十年兵,口口声声的血性呢?”
刘诗诗冷冷的问道。
刘诗诗父亲看了一眼这个女儿,低下了头,然后又抬了起来,用比他女儿还冷的语气说道:“我打电话问问郭局,看一下有没有这么一个决定。”
最终,我留了下来,代价是,我在全校同学面前,做了检讨,李晓玲没有收到任何补偿或者道歉,只是让我陪着买了个布笔袋,刘诗诗见义勇为,接受了学校的表扬。
后来,我辍学了,那个为我硬刚老师的初恋,昨天嫁为***,那个为了我揍了老师,顶撞了老师的哥们儿也放弃学业,打算创业了。
我很痛苦,也很迷茫。
我好像不明白这个社会,但现在我明白了,可我还是痛苦,还是迷茫。
至于爱情,五年时间,呵呵…我痛苦我几年来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变成了曾经讨厌的自己,那个撕心裂肺,赌上学业爱我的初恋,嫁给了我最好的兄弟…我迷茫什么?
我不知道,也许知道,就不会迷茫了吧…我想质问张平平,这么多年,你良心可安?
我想质问李晓玲,你的一句等,就是为了在此刻羞辱我吗?
去他妈的社会,去他妈的爱情!
我困了,面朝着一望无垠的黄土,睡着了…再睁眼,己经到了兰州客运站。
出站口,我遇见了一个人。
“你来做什么?”
我问道。
“抓人。”
她回道。
“抓谁?”
“抓你。”
“抓我?”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