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青石巷的梆子敲过三更时，檐角的风铎忽然发出清越的脆响。顾家二小姐倚着湘妃竹榻，望着菱花窗外朦胧的月色，手中的绣绷子悬在膝头半日未动。案上鎏金博山炉吐着沉水香，却压不住她心头那团疑云。
长姐失踪已满七日。
她记得那日晌午的骤雨，檐下铜铃被狂风撕扯得东倒西歪。妍容原本在书房临《灵飞经》，忽然说要取前日新制的玉色披帛给城东绣庄当样子。那时雨幕如帘，长姐的绣鞋尖在门槛处顿了顿，回眸时眼尾的胭脂被水汽洇开，像滴在宣纸上的血泪。
"记得让老张套车。"这是妍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二） 寅时三刻，巡夜人发现顾家马车歪在城隍庙后巷。车厢里散落着撕碎的披帛，金线在月光下泛着幽幽寒光。车夫老张倒卧在泥水中，后脑结着暗红的血痂，口中呓语尽是"青面獠牙的夜叉"。
顾老爷连夜请来庆云观的玄真道长。老道用铜盆盛了无根水，将车辕上的泥印拓在黄符上，符纸遇水竟渗出缕缕血丝。"此乃妖物作祟。"玄真将桃木剑横在香案前，"需得七七四十九日方能化解。"
二小姐躲在屏风后，看见父亲藏在袖中的手正微微发抖。她忽然想起半月前那个深夜，书房里传来的争吵。那时她捧着新蒸的桂花糕经过回廊，分明听见父亲在吼："他们当真要拿妍容作筏子？"
（三） 三日后，东市口贴出悬赏告示。卖糖人的王瘸子说，那日晨雾里见着个穿藕荷色衫子的姑娘往渡口去，鬓间插的累丝金凤钗叮当作响。更夫老李赌咒发誓，说三更天在西街槐树下撞见飘忽的白影，追到巷尾却只拾得半片绣着并蒂莲的绢帕。
"二小姐且看这个。"丫鬟春杏从妆奁底层摸出个油纸包，里头裹着截烧焦的丝绦，"这是在大小姐妆台缝隙里寻着的，倒像是...像是火铳上用的引信绳。"
窗外忽起一阵穿堂风，吹得案上《女诫》哗啦啦翻动。二小姐盯着丝绦末端暗褐色的痕迹，这分明是火药灼烧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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