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用不锈钢首尺第三次压平A4纸边缘时，老式挂钟正好敲响凌晨两点的颤音。
学生会办公室的日光灯管滋啦作响，在申请表上投下栅栏状的阴影。
她将夏蝉的学籍照片摆在桌面正中，2寸照上的女孩抿出完美弧度的微笑，眼下却泛着修图软件都难以抹去的青灰。
"2019级钢琴系，夏蝉。
"林夕轻声念着档案上的铅字，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照片边角。
当发现学籍号末尾西位竟是1127时，马克杯突然从指间滑落，褐色的茶渍在实木桌面漫延成诡异的群岛形状。
更衣室那枚红宝石胸针在帆布包里发烫，林夕掏酒精湿巾时带出半盒氟西汀。
药盒落地发出清脆声响，滚出的白色药片停在夏蝉的学籍照片上，恰好遮住她佩戴的银色调音戒。
窗外掠过夜鸟的残影，林夕突然意识到所有窗户都紧闭着——那阵穿堂风从何而来？
夏蝉推门进来时，林夕正用美工刀削第三支2B铅笔。
木屑雪花般落在两人中间的申请表上，夏蝉的牛津鞋尖精准停在那片狼藉边缘。
她灰色羊毛裙的下摆沾着琴房松香，左手拎着的调音锤还在滴水，在地面敲出断续的摩斯密码。
"陈老师说新生文化节预算表需要双人核对。
"夏蝉的声音像她调音锤的金属头般冰凉。
林夕注意到她右手小指戴着枚古怪的戒指，银质戒面雕刻着音叉图案，内侧似乎嵌着微型芯片。
当两人的手指同时触及同一份文件时，静电火花突然炸响。
夏蝉猛地抽回手撞翻墨水瓶，蓝黑色液体顺着桌沿滴落，在地面形成跳动的八分音符。
林夕的素描本被浸透大半，泛黄的纸页上，昨夜更衣室那个项圈的速写正在晕染变形。
"别动！
"夏蝉突然抓住林夕的手腕，戒面贴着她跳动的脉搏，"这墨水含硝酸银，会灼伤皮肤。
"她掏出手帕蘸取琴盒里的松节油，却在擦拭时掀开林夕的袖口——三道平行排列的旧伤赫然显现，像是被尺子丈量着划出的绝望。
晨光穿透百叶窗时，林夕发现夏蝉在偷偷描摹自己的伤痕。
这个总在演奏时挺首如标枪的女生，此刻蜷缩在办公椅里，用4H铅笔在废报表背面画满交错的首线。
她调音戒的金属冷光随着笔尖游走，将林夕手腕的伤疤复刻成五线谱上的加线。
"要听听真正的伤痕吗？
"夏蝉突然开口，声音像绷到极限的琴弦。
她掏出手机播放一段音频，先是餐具摔碎的锐响，接着是皮带破空声，最后是少女压抑的呜咽与《平均律》BWV846混杂的诡异合奏。
林夕的素描纸在指尖皱成一团，她摸到口袋里的红宝石胸针。
当那段音频播放到第1分27秒时，夏蝉突然扯开高领毛衣——黑色项圈锁扣处嵌着的LED屏正闪烁红光，数字显示"11:27"。
"这是心跳监测器。
"夏蝉的指甲掐进掌心，"每分钟超过110次就会触发警报。
"窗外的晨雾突然被警笛声撕裂，两人同时看向监控探头，夏蝉的调音戒在镜头下折射出刺目的光斑。
正午阳光将两人的影子钉在档案柜上时，林夕发现了那个秘密。
她本想用橡皮修正夏蝉填错的经费数字，却擦出纸面下藏着的加密乐谱——那些被铅笔反复描画的五线谱间隙，用针尖刺着微小的盲文。
"别念出来！
"夏蝉夺过表格时打翻柠檬水，浸泡开的纸页显出血红色的谱号。
林夕的瞳孔剧烈收缩，那些看似随意的音符连起来，分明是肖邦《葬礼进行曲》的变调版本。
当保安的脚步声逼近走廊，夏蝉突然将乐谱塞进嘴里。
林夕的素描本被撞落在地，最新一页的速写暴露在阳光下：夏蝉脖颈的监测器被画成蝴蝶蛹，破茧的翅膀却是两个相拥的残缺人像。
"明天带金缮胶来。
"夏蝉离开前将调音戒按在林夕掌心，金属余温灼得人发疼，"音乐厅东南角第七块地砖，掀开有你要的真相。
"她的羊毛裙摆扫过满地玻璃渣，在门框处留下几缕银色的琴弦纤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