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蝉的指尖砸在琴键上时，舞台追光灯恰好扫过第三排座位。
那个穿薄荷绿衬衫的女生正在素描本上快速涂抹，铅笔与纸面摩擦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春蚕啃食桑叶。
她腕间的檀木珠串随着动作轻晃，在《悲怆》第三乐章的暴烈旋律里，仿佛一串被飓风掀动的风铃。
“第七小节升F音失误率37%。”
夏蝉默念着养父上周的监测报告，机械性地加重左手力度。
琴凳下的微型计数器忠实地记录着节拍误差，后颈传来金属项圈熟悉的压迫感——那是周振海送的二十岁生日礼物，内置的微型传感器正在向三公里外的别墅书房传送数据。
台下突然传来纸张撕裂的脆响。
夏蝉的余光瞥见那个叫林夕的女生撕下速写纸，揉成团塞进帆布包。
飘落的纸屑中，隐约可见自己飞扬的黑发和...手腕？
针织袖口随着激烈动作滑落半寸，夏蝉立刻绷紧小臂肌肉。
汗珠顺着脊椎滑进束身衣的蕾丝花边，锁骨处的红宝石胸针突然变得滚烫——这是周振海规定的演出必戴物，此刻却像块烙铁嵌在皮肉里。
镁光灯第三次扫过观众席时，林夕的2B铅笔芯突然折断。
她摸向笔袋的瞬间，舞台方向传来一声诡异的金属颤音。
抬头望去，演奏者的左手小指正以不自然的角度蜷曲，腕间淡粉色的伤痕在强光下显影般浮现，如同五线谱上被血染红的休止符。
素描本边缘被指甲划出深深的凹痕。
林夕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己经用4H铅笔将那六道伤痕反复描摹了十七遍。
当夏蝉的右手划过最高音区时，观众席突然爆发的掌声惊得她笔尖一颤——速写纸上演奏者的手腕处，赫然绽放着六朵荆棘缠绕的玫瑰。
“同学，你的本子。”
隔壁座位的男生递来滑落的素描本，指腹无意蹭过未干的铅痕。
林夕触电般缩回手，掏出口袋里的酒精棉片疯狂擦拭纸页。
再抬头时，舞台己空无一人，唯有猩红色幕布上晃动着光斑，像无数未愈合的伤口。
夏蝉在更衣室数到第88次深呼吸时，敲门声混着松节油的气息飘进来。
镜中映出来人薄荷绿的衣角，还有素描本边缘探出的半截速写——那上面自己的手腕伤痕被画成缠绕的琴弦，正死死勒住一只将碎未碎的白瓷瓶。
“陈老师让我来送演出服。”
林夕的声音像她素描的排线般细密规整。
夏蝉注意到她胸牌旁别着枚金缮工艺的茶杯徽章，裂纹处填充的金箔在灯光下微微发亮。
空气突然凝滞。
夏蝉转身时碰倒了化妆台的依云喷雾，林夕几乎是同步后撤半步。
滚动的瓶身在地面画出湿润的弧线，停在两人中间形成诡异的楚河汉界。
“你的画...”夏蝉刚开口就被自己的颤音惊到。
更衣室的顶灯突然闪烁，林夕的影子在墙面扭曲成张牙舞爪的怪物。
当备用照明亮起的瞬间，夏蝉看清对方帆布包上别着的校心理咨询室徽章——和陈墨办公室门牌上的一模一样。
消防通道的应急灯将两人影子拉长投在乐谱架上。
林夕递过装着演出服的纸盒时，夏蝉嗅到她袖口残留的丙烯颜料味道，混着某种医院消毒水的气息。
“砰！”
道具间突然传来的巨响让夏蝉猛地撞上防火门。
林夕的手电筒光束扫过她泛青的手肘，最后定格在对方凌乱衣领下隐约露出的黑色项圈。
空气里响起微弱的电子蜂鸣声，夏蝉突然抓住林夕的手按在自己颈侧——皮下植入的金属芯片正在发烫震动。
“今晚你什么都没看见。”
夏蝉的指甲几乎掐进对方腕骨，林夕的酒精棉片从指间滑落，沾着颈侧蹭到的粉底液，像雪地里绽开的血樱花。
通道尽头传来脚步声，夏蝉迅速将红宝石胸针塞进林夕掌心，冰凉的宝石背面刻着串数字：20131127。
当保安的手电光束刺破黑暗时，林夕的素描本静静躺在角落，最新一页上画着枚碎裂的项圈，锁孔里插着半截染血的调音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