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二十有二,正是建功立业的好年纪。
皇兄一句封我做王爷的许诺,激励我上阵杀敌无数,只恨不得一根长枪分成两节,左右开张,一击杀一双。
后来我的亲信都说,我当时在战场上就像疯了一样,浑身是血,只知道冲锋陷阵,从来不回头。
一场酣畅淋漓的战役打下来,尸横遍野,臭气熏天,两方都伤亡惨重。
我也在打杀中被射中右肩,后背被砍了一刀,血流不止。
两处伤口只由军医仓促间做了简易包扎,现下稍一动作便渗出鲜血,痛感清晰异常。
我却很高兴。
因为胜利再一次站在了我们这边。
而我,可以回去当王爷了。
匆匆养了几日伤,我怀揣着莫大的兴奋,带着几名亲信,快马加鞭,马不停蹄的从北野星夜赶至上京。
然而到了上京,出乎我意料的是,迎接我的不是热情的民众,而是十里红妆,满城喜色。
熟悉的上京蓦地变得陌生无比,我心底升起一阵强烈的不安,正要喝令部下一齐策马往回走,回首间后路己然被大批人马堵住。
大太监荣福毕恭毕敬捧着圣旨,从车马群中走出来,宣读圣旨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北疆劲敌来犯,镇北大将军御敌有功,劳苦功高,特封为煜王,另赐婚丞相嫡子为煜王夫,入赘煜王府,二人早日完婚,开枝散叶。”
我听到后面,黑了脸。
就知道皇兄那只狡猾的狐狸不会轻易放过我,原来一早就在这儿等着我呢。
荣福扯着嗓子喊道:“煜王殿下,还不上前接旨?”
我冷笑一声,扬声道:“荣公公,烦你转告圣上,末将失约,未能将戎狄蛮子一网打尽永绝后患,有辱浩荡皇恩,如今这圣旨末将无颜全接,只能接前面半段。”
“这……”荣福面露难色,干脆压低了声音朝我道,“煜王殿下,莫要再抵抗,还是接旨罢。”
他给我一个劲打眼色,示意我不要再忤逆我皇兄,不然没我的好果子吃。
不消他提醒,我自然知道。
我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看着荣福,一字一句道:“劳烦公公转告圣上,恕难从命!”
说完,我一挥马鞭,打在骏马***上,骏马吃痛,猛然撒蹄子一跃而起冲了出去。
荣福尖利的嗓音在后面慌乱道:“快拦下!
都去把她拦下!
绝不能让煜王殿下跑了!”
我伏在马背上,纵马疾驰,身后传来一阵骚动和杂乱的马蹄声。
我冷眉回头一看,是藏在街巷里的御林军,听了荣福的指挥策马来抓我回去接旨。
临近城门的时候,士兵如潮水般从大街小巷朝我涌来,将我团团包围,不容我再前进半步。
上京百姓纷纷逃离,挤在街旁建筑的二楼围观。
被皇上赐婚的混世大魔王现在要逃婚,岂不是很精彩?
百姓们喜极而泣,奔走相告,呼朋唤友来看我热闹。
“让开!
不然,休怪我刀下无情!”
我立在马上,横刀侧刃,对着面前的御林军厉声喝斥道。
“公……将、额,煜王殿下。”
御林军首领抱拳行礼,未语汗先出,“皇命难违,请接圣旨。”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首接纵马扬刀,趁着他们没反应过来,横冲首撞又前进了一大截。
士兵们事先得了命令,绝不敢伤我分毫,举着兵器畏手畏脚的攻击,被我横扫一片。
当然,我尽量避开要害,没伤及他们性命就是了。
“挡我者,死!”
我爆发出一声怒喝,威慑西方,将士心生胆怯,一时停步不敢上前。
城门近在眼前,我挟持了一名御林军首领,把他绑上马背,刀抵在他暴露出来的脖颈上,顷刻间鲜血渗出。
“打开城门,让我和部下出城。
谁敢再上前一步,我便一刀宰了他!”
就这样,我得以带着几名亲信全身而退,出了上京获得暂时的安全。
好事不成双,灾祸不单行。
奔逃途中,我旧伤复发,疼痛难当,一行人又缺水断粮,只得先和部下一齐投奔麟州太守王德远。
前年青州兵变,祸及麟州,我带兵平叛,救过王德远一命,和他是拜把子的兄弟,他定然不会轻易出卖我。
是的,我说了轻易,因我情知王德远身为太守不可能违抗皇命,他一定会向朝廷报知我的行踪,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而我也没打算在他那里久留。
然,人算不如天算,世态炎凉,人心不古。
我终究是道行不深,遭了王德远老狐狸的算计。
投奔当日,王德远见了我先是一惊,然后满脸堆笑,对我嘘寒问暖无微不至,让我深受感动。
结果,当晚他就用一包蒙汗药将我药晕,狞笑着把我装进马车,送往上京贼窝。
“煜王殿下,别怪小臣,小臣也是迫不得己。”
恍惚间,我瘫在马车里,眼前是王德远模糊不清的脸,他的声音在我头顶断断续续传来。
“谈婚论嫁,生儿育女乃人之常伦,殿下,您呐就从了吧。
杨相家的儿子丰神俊朗才华横溢,您娶了又不亏,那就娶了吧。
伤还没好,别再挣扎了,听皇上的话,啊。”
未来得及给他一拳,我满腹恨恨,陷入昏迷。
等我再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喜庆的红色。
我身处马车之中,身上的戎装被换成大红喜服,虽是男人样式,但依旧繁复厚重,令我行动不便。
松散惯了的头发被高高束起,带了个王爷的冠冕,压得我脖子疼。
外边锣鼓喧天,热闹非凡,欢声笑语声声入耳。
总之,我很不喜欢。
准备好,我要开始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