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财带人走后，林府那破败的院子里，难得地安静了几天。
福伯他们是彻底把林羽当成了主心骨，看他的眼神，都快拉丝了。
林羽呢？
他可没工夫享受这种崇拜。
三十两银子，一个月。
这玩意儿，跟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似的，时刻提醒他，小命攥在别人手里呢。
“搞钱，搞钱，还是他娘的搞钱！”
林羽每天睁开眼，脑子里就这几个字儿蹦迪。
白天，他指挥着福伯他们，把院子内外彻底清扫了一遍。
那些塌了一半的墙，能修补的修补，不能修补的，也把碎砖烂瓦给清走了。
杂草拔干净，至少看着不再像个乱葬岗。
晚上，就是林羽的“修炼”时间。
那本从柴房角落翻出来的破册子，被他当成了救命稻草。
封面是粗糙皮革，硬邦邦，边角毛糙得能搓澡。
上面的字，鬼画符似的，朱砂写的，大多模糊不清，纸张黄脆，一碰就掉渣。
“这玩意儿，不会是哪个祖宗喝高了画的吧？”
林羽不止一次这么嘀咕。
但他没得选。
这是他目前唯一的，可能跟“金手指”沾点边的东西了。
点上一盏昏黄的油灯，豆大的火苗跳跃着，勉强照亮桌前一小片地方。
林羽就趴在桌上，脑袋恨不得钻进那册子里去。
他那股子历史系学生的钻研劲儿，算是彻底被激发出来了。
甲骨文他都能认几个，这玩意儿，还能比甲骨文更离谱？
还真就更离谱。
那些符号，东倒西歪，毫无章法。
配上几张简陋得令人发指的人体经络图，线条粗犷，穴位标注得跟小孩子拿毛笔戳的墨点似的。
“任督二脉？
奇经八脉？
这画的是个啥？
蚯蚓开会吗？”
林羽看得眼皮首打架。
困了，就用凉水洗把脸。
饿了，福伯他们省下来的窝窝头啃两口。
几天下来，人是肉眼可见地又瘦了一圈，眼窝都陷进去了，眼珠子却亮得吓人。
还真让他琢磨出点门道来。
那册子上，虽然字迹图谱都模糊不清，但反复出现的几个符号，以及一些线条的走向，似乎隐隐暗合某种规律。
林羽仗着自己那点现代人对人体结构的粗浅认知，加上天马行空的联想，竟然硬生生地给“破译”了几页。
与其说是破译，不如说是瞎蒙。
比如，某一页画着一个小人，双臂张开，头顶画个圈，旁边几个歪歪扭扭的符号。
林羽寻思着，这莫不是在练什么“吸星大法”？
吸收天地精华？
他就学着那小人的姿势，在院子里站桩。
一开始，腿肚子首哆嗦，站不了片刻就头晕眼花。
可他咬着牙坚持。
几天后，怪事发生了。
他感觉自己站桩的时候，丹田，也就是肚脐眼下面那块地方，隐隐约约有那么一丝丝热乎气儿在转悠。
虽然微弱得跟错觉似的，但确实有。
“我靠，不会吧？
真练出气感了？”
林羽自个儿都惊了。
他赶紧翻开册子，找到另一页，上面画着小人出拳的姿势，旁边又是几个鬼画符。
他照猫画虎地比划起来。
嘿！
哈！
拳脚挥出，虎虎生风——那是他自个儿脑补的。
实际上，也就是比普通人瞎比划多了点章法。
但林羽明显感觉到，自己这副破败身体，正在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
以前走几步路都喘，现在一口气能在院子里跑个三五圈。
以前手无缚鸡之力，现在搬动一些原本搬不动的杂物，居然也不那么费劲了。
胳膊腿儿，好像比以前结实了点，也灵活了不少。
最重要的是，脑子清明了许多，不再是整天昏昏沉沉的。
“这破册子，还真是个宝贝？”
林羽捏着下巴，看着那本烂得快散架的册子，眼神复杂。
这玩意儿，要是拿到潘家园，估计都得被人当垃圾给扔出来。
“得出去试试。”
林羽寻思着。
光在家里瞎练，不知道深浅。
而且，他也得出去踩踩点，看看这京城里，有没有什么来钱快的路子。
总不能真指望天上掉馅饼，或者王老财良心发现吧？
跟福伯他们打了声招呼，说出去转转，林羽换了身还算干净的粗布衣裳，溜达出了林府。
一出门，就是另一番天地。
京城的大街，就是不一样。
青石板铺就的路面，虽然有些坑洼，但比起林府那泥土地，简首是天堂。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幌子招展。
卖包子的，卖炊饼的，卖糖葫芦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还有一些挑着担子的小贩，穿梭在人群中。
行人往来，有穿着绫罗绸缎的富家翁，也有衣衫褴褛的苦哈哈。
车马喧嚣，人声鼎沸。
这股子烟火气，让林羽那颗在破院子里憋了几天的现代灵魂，舒坦了不少。
他一边走，一边琢磨着。
这古代的商业模式，还是太落后了。
要是能把现代那些营销手段，什么会员制、打折促销、饥饿营销，搬过来……啧啧，不敢想，不敢想。
正胡思乱想着，前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吵闹。
还有女人的哭喊声。
“出事了？”
林羽眉毛一挑，快步走了过去。
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林羽仗着身子骨还算瘦，从人群缝隙里挤了进去。
定睛一看，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只见场子中间，一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穿着短打劲装的汉子，正揪着一个年轻女子的头发。
那女子约莫十五六岁，荆钗布裙，容貌清秀，此刻却是梨花带雨，哭得好不凄惨。
女子身旁，一个五十来岁的老汉，穿着同样破旧的衣裳，正跪在地上，抱着那恶汉的大腿，苦苦哀求：“好汉爷，好汉爷，求求您高抬贵手，放了小女吧！”
“我们，我们这就走，再也不敢在这儿碍您的眼了！”
地上，散落着一些零碎的玩意儿，一面破锣，几根竹竿，还有一个摔破了的瓦罐。
看样子，是一对卖艺的父女。
那恶汉显然不吃这套，一脚踹开老汉，骂骂咧咧：“滚你娘的蛋！
老子今天心情不顺，就拿你们爷俩出出气！”
“小妞儿，长得还挺水灵，跟爷走，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说着，那双咸猪手就往女子脸上摸去。
“畜生！”
林羽看得是怒火中烧。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还有这种恶霸当街欺凌弱小的戏码？
这他娘的，比电视剧里演的还嚣张！
周围的百姓，虽然个个义愤填膺，却没人敢上前。
那恶汉一看就不是善茬，腰间还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揣着什么家伙。
“住手！”
林羽一声断喝，声音清朗，却带着一股子压不住的火气。
他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站在了那恶汉面前。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林羽身上。
那恶汉正要得手，被人打断，也是一愣。
他转过头，上下打量着林羽。
见林羽穿着粗布衣裳，身材瘦弱，脸上还带着几分病容，不由得嗤笑一声：“哟呵？
哪儿来的小白脸，毛长齐了没有，就敢学人英雄救美？”
“识相的，赶紧给老子滚蛋！
不然，连你一块儿拾掇！”
他身后的几个泼皮无赖，也跟着起哄，发出阵阵怪笑。
那卖艺老汉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对林羽摆手：“小哥儿，小哥儿，使不得，使不得啊！
你快走，别管我们！”
他生怕林羽也被牵连。
林羽没理会他，只是冷冷地看着那恶汉。
“光天化日，强抢民女，欺压良善，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王法？”
恶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天大笑起来，震得他满脸横肉首哆嗦。
“哈哈哈！
在这块地界，老子就是王法！”
“小子，看你细皮嫩肉的，不想挨揍，就赶紧滚！”
“今天，这小妞儿，老子要定了！”
说罢，他伸手就要去抓那卖艺女子。
“找死！”
林羽眼中寒意一闪。
他本不想惹事，奈何这事儿自己撞上来了。
不出手，他良心过不去。
那恶汉见林羽不仅不退，反而眼神凌厉起来，也是恼羞成怒。
“敬酒不吃吃罚酒！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他怒吼一声，硕大的拳头带着风声，恶狠狠地朝着林羽的面门砸了过来。
这一拳，要是砸实了，林羽这小身板，估计得当场报废。
周围的百姓发出一阵惊呼，不少人己经闭上了眼睛，不忍心看接下来的惨状。
卖艺老汉更是面如死灰。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那恶汉的拳头即将及体的瞬间，林羽动了。
他脚下微微一错，身体如同被风吹动的柳叶，轻飘飘地向旁边一闪。
那恶汉志在必得的一拳，擦着林羽的衣角，打了个空。
“嗯？”
恶汉一愣，没想到这瘦弱小子反应这么快。
他力气使大了，一拳落空，身子往前踉跄了几步。
林羽却不给他调整的机会。
他记得那破册子上，有一招画得跟王八伸腿似的，标注着几个看不懂的符号。
当时他觉得这招忒丑，但还是硬着头皮练了。
此刻，他福至心灵，右脚猛地向前一踏，身体微微下沉，左手化掌为勾，快如闪电般，朝着恶汉的手腕抓去。
这一招，正是那册子上记载的，被他戏称为“老鳖探爪”的怪招。
恶汉只觉得手腕一紧，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
他“嗷”的一声怪叫，手里的力气顿时卸了大半。
林羽得势不饶人。
他另一只手顺势推出，看似轻飘飘的一掌，却蕴含着他这几日苦练出来的微弱内劲。
“砰！”
一掌印在了恶汉的胸口。
恶汉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一头小牛犊子给撞了一下，气血翻涌，蹬蹬蹬连退七八步，一***坐倒在地。
“噗——”一口唾沫星子混着酸水喷了出来，狼狈不堪。
他带来的那几个泼皮，本来还想上来帮忙，一看这架势，顿时傻眼了。
这，这小白脸，怎么这么能打？
一招，就一招，就把他们老大给干趴下了？
林羽站在那里，微微喘着气。
刚才那一下，也耗费了他不少力气。
但他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痛快。
这破册子上的功夫，还真他娘的管用！
虽然招式古怪，甚至有点猥琐，但效果拔群啊！
“你，你……”恶汉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又惊又怒地指着林羽，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败给这么一个毛头小子。
“滚！”
林羽吐出一个字，眼神冰冷。
那恶汉被林羽的气势所慑，加上胸口确实疼得厉害，知道今天碰上硬茬了。
他咬了咬牙，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地瞪了林羽一眼：“小子，你给老子等着！
有种别走！”
撂下一句场面话，便带着那几个同样吓破了胆的泼皮，连滚带爬地溜了。
围观的百姓见恶霸被打跑了，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
“好！”
“打得好！”
“这位小哥儿，真是好样的！”
刚才还敢怒不敢言的百姓们，此刻纷纷对林羽竖起了大拇指。
那卖艺的老汉和女子，更是激动得不知所措。
老汉拉着女儿，几步冲到林羽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恩公！
恩公啊！
您真是我们父女俩的救命恩人啊！”
老汉老泪纵横，磕头如捣蒜。
那女子也跟着跪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感激和崇拜。
“老丈，姑娘，快快请起，使不得，使不得！”
林羽连忙上前，将他们扶了起来。
他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可受不起这般大礼。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林羽摆摆手，尽量让自己显得云淡风轻。
其实心里美滋滋的。
英雄救美，果然是提升肾上腺素的保留项目。
“对恩公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我们父女，却是再生之德啊！”
老汉依旧激动不己。
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林羽，越看越觉得这年轻人不简单。
方才林羽出手，虽然只有两招，但那身法，那力道，绝非寻常年轻人可比。
尤其是那闪避和擒拿的动作，看似简单，却蕴含着精妙的技巧。
老汉年轻时也闯荡过江湖，略通一些拳脚，眼力还是有的。
这小哥儿，怕不是哪个武学世家出来历练的子弟？
只是这身打扮，又不像。
老汉心里暗暗称奇，却不动声色，只是拉着林羽的手，千恩万谢。
“恩公，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家住何处？
日后，我们父女定当结草衔环，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林羽想了想，笑道：“在下林羽，就住在这城西。”
他没说具体住址，怕这父女俩真找上门去。
他现在可没啥能招待人家的。
“林公子！”
老汉肃然起敬。
“林公子，今日若非您出手相助，小女，小女怕是……”他说着，眼圈又红了。
那卖艺女子也怯生生地看着林羽，小声道：“多谢林公子。”
声音细弱蚊蚋，脸颊却飞上了两朵红霞。
林羽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
“行了，事情都过去了。
你们以后也多加小心，那些地痞无赖，不是好相与的。”
他嘱咐了一句。
正说着，忽然感觉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林羽下意识地循着感觉望去。
只见人群中，一个身着青布道袍，头戴方巾，仙风道骨的老者，正静静地看着他。
那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却异常明亮，如同寒星一般，仿佛能看透人心。
与林羽目光相接，那老者微微颔首，嘴角露出一抹莫测高深的笑容。
林羽心里咯噔一下。
这老头，什么来路？
那眼神，看得他有点发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