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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03-20

暮色像打翻的蟾蜍血漫过山脊时,我终于望见螟蛉寨的轮廓。

那些吊脚楼歪斜地攀附在峭壁上,活像被巨虫蛀空的蜂巢。

领路的土郎中阿岩突然按住我肩膀,黑黄指甲掐进冲锋衣布料:"杜老板,收伞。

"山雨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我的黑胶伞面刚撑开,就被阿岩用柴刀劈成两半。

伞骨断面涌出汩汩绿浆,滴在石阶上滋啦作响。"雨里混着虫娘娘的口涎。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露出爬满青筋的脖颈,"沾上这玩意,夜里会有东西来收魂。

"绕过刻满虫形符号的界碑时,腐臭味骤然浓烈。九人合抱的古榕盘踞村口,

气根上悬挂的竹笼正在雨中渗出黏液。阿岩突然拽着我扑倒在地,

头顶传来令人牙酸的啃噬声——那些竹笼缝隙里探出密密麻麻的虫须,正在贪婪舔舐着毒雨。

"闭眼!"阿岩将一把腥臭的骨粉拍在我脸上。等再睁眼时,

古榕树干上浮现出无数人脸凸起。那些面孔的嘴部都裂开到耳根,

露出森白牙齿间蠕动的萤绿色肉虫。村道两旁的吊脚楼陆续亮起灯火。说是灯火,

实则是竹笼里蛊虫发出的磷光。穿靛蓝土布的老妪们蹲在檐下舂米,石臼里砸的却不是稻谷,

而是一团团裹着粘液的虫卵。有个婴儿在背篓里啼哭,声带震动的频率怪异得像蝉鸣。

"杜衡。"飘忽的呼唤让我汗毛倒竖。正要回头,后颈突然被阿岩的银针刺入。

剧痛中瞥见青石板上的影子——我的影子脖颈处鼓起鹅蛋大的肉瘤,

正随着呼唤声有规律地搏动。"说了莫应声。"阿岩拔出沾着黑血的银针,

针尖串着条透明蛞蝓,"这是摄魂蛊在借你的名讳筑巢。"我们投宿的吊脚楼弥漫着霉味。

阿岩点燃蛇油灯时,墙壁上赫然显出前任住客的抓痕。那些凌乱刻痕间沾着鳞片状蜕皮,

窗棂上还钉着半截风干的蜈蚣。当我要推开气窗透气时,楼板突然传来指甲抓挠的响动。

"是守夜蛊在巡更。"阿岩往地板缝隙撒了把朱砂,抓挠声瞬间变成凄厉的虫嘶,

"杜老板要是听见三更梆响,记得往耳道抹这个。"他抛来个小陶罐,

里面泡着几十颗眼球状的菌菇。子夜时分,我被屋顶的异响惊醒。月光透过窗纸,

将无数细长黑影投在床帐上。那些影子头部膨大成纺锤状,末端分叉的尾节正轻轻叩击瓦片。

当我要摸出手机拍摄时,整张床突然向右侧倾斜——床腿正在被某种分泌物腐蚀。

"别看......"阿岩的梦呓混着咯咯的磨牙声。他蜷缩在墙角,

后颈衣领里探出半截虫蜕,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我鬼使神差地凑近观察。

那截虫蜕内侧布满血管状纹路,最细的纹路里还有东西在蠕动。正当我要伸手触碰时,

楼下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循声摸到后厨,血腥味浓得令人作呕。灶台上方悬着的腊肉堆里,

赫然垂落着条惨白的小腿。油灯照亮现场的刹那,

我喉咙里爆出变了调的惨叫——村长女儿阿彩正悬在房梁上蜕皮!她的头皮从眉心裂开,

露出下面翡翠色的甲壳。脊椎如同拉链般缓缓绽开,粘稠的体液顺着尾椎滴落,

在地面汇聚成闪着荧光的虫卵。当那张完整的人皮啪嗒坠地时,

蜕壳而出的生物转动着复眼看向我,口器间垂落的丝线粘着半消化的人指。

"杜先生来得正好。"它振动着尚未干燥的膜翅,声音像是无数甲虫在共振,

"虫娘娘缺个试蛊的新郎官......"暴雨在寅时骤烈,山洪裹着惨白的虫尸冲进村道。

我蜷缩在吊脚楼里,看着阿彩褪下的那张人皮在雨水中舒展膨胀,

最后竟变成半透明的茧膜覆在古榕树干上。"那是虫娘娘的经幡。"阿岩蹲在门槛上磨刀,

刃口刮落的铁屑里钻出红头蜈蚣,"等茧膜裹够九十九层,就该选新蛊母了。"晨光初现时,

村口传来撕心裂肺的哀嚎。古榕东侧的气根被雷劈断,露出个丈许宽的树洞。

十几个村民正跪在洞口焚烧人形草偶,灰烬里混着婴孩的乳牙。

我凑近时险些被腐臭熏晕——树洞里密密麻麻嵌着婴儿颅骨,

每个天灵盖都寄生着翡翠色肉虫。那些虫子正随着祭祀鼓点舒展身体,

尾部连接的神经索深深扎进古槐木质部。"杜老板认得这个吧?"守林人突然出现在身后,

枯瘦的手掌托着枚琥珀吊坠。蜜色树脂里封着只金斑蛾,

翅脉纹路竟与我后颈的胎记完全吻合。没等我应答,树洞里的颅骨突然集体转向。

翡翠蛊虫爆发出尖利鸣叫,离得最近的村民猛地捂住眼睛。当他把手从脸上移开时,

我看见了此生最恐怖的画面——他的瞳孔正在融化!浓稠的琥珀色液体从村民眼眶涌出,

顺着鼻梁滴落在前襟。皮肤接触液体的部位迅速结晶化,不出半柱香时间,

活生生的人就变成了跪拜姿势的琥珀雕像。翡翠蛊虫从树洞弹射而出,

钻进雕像天灵盖的瞬间,那具人形琥珀竟颤巍巍站了起来。"它们在换命。

"守林人拽着我躲开雕像抓挠,"生者替死者承灾,亡魂为活人续命。这买卖做了两百年,

利息早滚成阎王债了。"我跟着他逃往溶洞避雨,却在岔路口瞥见骇人景象。

暗河边的卵石滩上,

琥珀人形正机械性重复生前动作:农妇弯腰插秧、猎户拉弓射箭、孩童踢着人颅骨做的蹴鞠。

最深处那个穿中山装的雕像,手里握着的怀表还在走动。

"这是......"我抚摸着怀表上的英文缩写,冷汗浸透后背——那分明是祖父的遗物!

守林人突然用火把燎向我右耳,剧痛中有什么东西带着血丝坠落。定睛看去,

竟是条长着人牙的透明水蛭。"杜先生早被标记了。"他踢开试图爬回我脚边的蛊虫,

"从你祖父那代开始,你们杜家男人就是虫娘娘的新郎候选。"溶洞深处传来粘稠的水声。

尸油潭比传闻中更可怖,琥珀色粘液里沉浮着无数蛊虫尸骸,

潭心漩涡中若隐若现地立着个人形。当我想凑近辨认时,

守林人突然掐住我后颈:"仔细看你的倒影!"潭面映出的不是我,

而是个穿猩红嫁衣的女人。她盖头下伸出蜈蚣状口器,正将产卵器刺进我的倒影脖颈。

现实中我的皮肤立刻浮现出虫卵状凸起,那些颗粒随着脉搏不断游走。"换命蛊发作了。

"守林人往我嘴里塞了把腥臭的苔藓,"要活命就跟我去找血契碑。

"我们在钟乳石林中穿行,石笋上刻满扭曲的象形文字。守林人用匕首割开手腕,

将血抹在岩壁上。当血珠渗进特定纹路时,整面石壁突然蜕皮般剥落,

露出后面嵌满头骨的祭坛。"民国三十七年,你祖父带着考古队来过。

"守林人点燃祭坛中央的人鱼膏,"他们撬走虫娘娘的三只复眼,导致血契失衡。

现在该杜家人还债了。"火光中浮现出泛黄的老照片。穿长衫的祖父站在古榕下,

脚边躺着七具开膛破肚的尸体。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照片角落——年轻时的守林人正在给尸体佩戴翡翠蛊虫,

而他的容貌与现在毫无二致!"时辰到了。"洞外传来阿彩变异后的尖啸,

尸油潭开始剧烈沸腾。

突然将我推向潭边:"让虫娘娘看看你血肉的味道......"尸油潭的粘液缠住脚踝时,

我听见了虫娘娘的笑声。那声音像千万只蝉蛹在头骨里同时破壳,

潭面浮出无数张女人的脸——她们都是我祖母的模样。守林人将我按进潭水的刹那,

琥珀色液体突然沸腾。皮肤接触处钻出银丝般的菌丝,在血管里编织出诡异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