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站在归宁园门口。
大门锈迹斑斑，爬满了深绿色的藤蔓。
里面，一排排墓碑安静地立在午后的阳光里，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很安静，这正是她想要的。
林晚，应届毕业生。
在经历了连续七次面试失败后，她放弃了所有需要和人说太多话的工作。
然后，她看到了这份招聘启事：墓园看守，月薪六千，包住宿，要求：胆大心细，耐得住寂寞。
她觉得自己完美契合。
推开吱呀作响的大门，走了进去。
空气里有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沿着石板路往里走，路两边是整齐的墓碑，有些前面放着枯萎的花。
走到路尽头的一栋老旧平房前，门楣上挂着管理处的牌子，门虚掩着。
她敲了敲门。
“进来。”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出。
林晚推门进去。
屋里有些暗，只有一个老爷子坐在藤椅上，听着收音机里的戏曲。
老爷子抬眼打量她，“你就是今天来报到的林晚？”
“是我。”
林晚点头，声音不大。
“我叫老周，这里的负责人。”
老爷子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坐。
工作很简单，每天打扫园区，清理杂草，看看有没有人来搞破坏。”
“最重要的是……”，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要心怀敬畏。”
林晚认真点头。
老周没再多说，递给她一串钥匙和一张园区地图。
“你的活动范围主要是外围和公共区域，最里面那片老区，不用特意去打扫。
住的地方在隔壁，自己收拾。”
交代完，老周就闭上了眼，继续听他的戏曲，仿佛她不存在。
林晚松了口气。
她喜欢这种不被关注的感觉。
她拿着钥匙去了隔壁的房间。
房间不大，但干净，有独立的卫生间。
她简单收拾一下，就开始了工作。
下午的阳光把墓园照得一片暖黄。
她低着头，开始清扫石板路上的落叶。
这份工作，确实比对着人假笑轻松。
她走到一片比较新的墓碑前，准备把掉落的枯枝捡走。
墓碑上照片里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笑得很甜。
叫苏晴，生于2003年，卒于2025年。
真年轻，林晚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
她伸出手，想拂去照片上的灰尘，但就在她触碰到墓碑的一瞬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一个恐惧的女声猛地在她脑子里炸开。
林晚快速缩回手，心脏怦怦首跳。
幻觉？
太久没跟人说话，出现幻听了？
她盯着那块墓碑，犹豫了一下，再次伸手碰了上去。
这一次，感觉更清晰了。
不是听见，是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情绪像潮水般涌来。
眼前甚至闪过模糊的碎片画面：晃动的车厢，一只伸过来的手，还有……一片刺眼的红色。
林晚脸色发白，连退几步，撞在另一块墓碑上才停下。
这不是幻觉，她能感觉到，那墓碑里，残留着某种强烈的意念。
那个女孩，死得不对劲。
这个认知让林晚手脚冰凉。
她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躲起来，没想过会碰到这种事。
她不敢再待在那里，几乎逃似的离开了那片区域。
接下来的几天，林晚刻意避开了苏晴的墓碑。
她努力把自己变成墓园的一部分，一台只会扫地，除草的机器。
除了那个总在园区附近跑步的男人。
她注意到他好几次。
身材很高，穿着简单的运动服，却遮不住那股子凌厉的气质。
他每次跑步都会经过墓园，偶尔会停下，隔着栏杆，目光沉静地看向墓园里面。
他的眼神太过锐利，让林晚感到不安，像能看穿人心。
她每次都低下头，假装没看见，加快脚步走开。
这天下午，天色忽然阴沉下来。
狂风卷着落叶，眼看就要下雨。
林晚想起自己晾在外面的衣服，赶紧往外跑。
刚跑出管理处的屋檐，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
她抱着收下来的衣服，快步往回跑。
经过苏晴墓碑时，她下意识瞥了一眼。
就这一眼，让她脚步顿住了。
苏晴的墓碑前，好像放着一个什么东西，不是花。
鬼使神差地，林晚走了过去。
那是一个被雨淋湿的毛绒兔子钥匙扣，己经很旧了，脏兮兮的。
谁会在这种天气，来放这样一个东西？
她蹲下身，看着那个钥匙扣。
一种强烈的冲动，让她再次伸出了手。
指尖碰到湿漉漉的绒毛时，那股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比上次更猛烈。
不再是碎片，而是一段连贯的感知。
一个黑暗的，颠簸的空间，像是汽车后备箱。
浓重的汽油味和甜腻的香水味混合在一起。
恐惧扼住了喉咙，她在挣扎，手指胡乱地抓挠，似乎抓到了什么东西……然后，是剧痛，和彻底吞噬的黑暗。
“嗬……”林晚猛地抽回手，跌坐在湿冷的草地上，大口喘气。
不是意外。
苏晴是被人害死的，她被关在后备箱里，挣扎过，最后被杀了。
那个钥匙扣，很可能就是她挣扎时，从凶手身上或者车里抓下来的。
凶手今天回来了，把这个关键证物，像个战利品一样，放回了她的墓前。
雨水打湿了林晚的头发和衣服，她却感觉不到冷，只有从骨头缝里渗出的寒意。
她该怎么办。
报警？
说墓里的鬼魂告诉她的？
谁会信？
可不做点什么，那个叫苏晴的女孩，就只能永远沉默地躺在这里，看着凶手逍遥法外。
林晚攥紧了湿透的衣角，心里乱成一团。
第二天，雨过天晴。
林晚一夜没睡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
她下定决心，要去一趟警局。
哪怕不被相信，她也要试试。
刚拉开墓园的大门，就看到外面停着一辆黑色越野车。
车边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老周，另一个，是那个总在跑步的男人。
他今天没穿运动服，而是一身剪裁利落的深色便装，身姿笔挺。
看到林晚出来，他的目光立刻锁定了她，带着审视的意味。
老周看到林晚，招了招手：“林晚，过来一下。”
林晚心里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慢慢走过去。
“这位是市局刑侦支队的，顾云深顾先生。”
老周介绍道，“他有点关于墓园的情况想问问你。”
顾云深向前一步，目光落在林晚脸上，没有太多情绪起伏：“林小姐是吧？
别紧张，例行询问。”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我们正在调查一起案件，死者苏晴，就安葬在这座墓园。”
“据我们观察，最近除了家属，只有你频繁出现在她的墓地附近。”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所以，请你如实回答。”
“你和苏晴，是什么关系？”
林晚猛地抬头，撞进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大脑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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