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天边最后一抹亮色浸染得凄艳而短暂。
流放队伍终于在夜幕彻底降临前,抵达了计划中的驿站——一座位于山坳处、墙皮斑驳剥落的简陋建筑。
“黑水驿”。
牌匾上的字迹己模糊不清,透着一股年久失修的颓败。
相较于其他囚犯被首接赶进阴湿的柴房,陈默的待遇有了微妙的不同。
王猛虽未明说,却默许他被安置在马厩旁一个堆放杂物的狭小隔间里。
这里虽然依旧充斥着草料和牲畜的气味,但至少能遮风挡雨,比露天和柴房强上太多。
叮!
成功抵达安全点,规避次级命运风险,逆命值+5。
当前逆命值:65。
系统的提示再次确认了暂时的安全。
陈默靠在冰冷的土墙上,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背后的鞭伤在汗水浸润下隐隐作痛,饥饿感如同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胃壁。
但他此刻的头脑却异常清醒。
王猛态度的转变源于那封密信带来的价值。
然而,这种基于“价值”的庇护是脆弱的。
一旦密信上交,或者凌尘那边施加更大的压力,王猛会毫不犹豫地再次抛弃他。
他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于他人。
“必须尽快恢复体力,并获取更多信息。”
陈默无声地对自己说。
这是他穿越前照顾重病母亲时养成的习惯——将宏大的目标拆解成一个个可执行的具体步骤。
借着从破窗棂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他开始审视这间杂物间。
除了干草和破损的农具,角落里似乎堆着一些废弃的瓶罐和几块边缘锐利的碎陶片。
他的目光在碎陶片上停留片刻。
这时,隔间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被丢了进来,滚落到他脚边。
是一个还带着些许温热的、比之前那块更厚实些的杂粮饼。
门外传来王压低的声音:“吃了吧,别声张。”
是王猛手下那个看起来最年轻的官差,名叫李狗儿。
陈默记得,白天就是他奉命去挖的密信。
“多谢李爷。”
陈默没有立刻去拿饼,而是嘶哑着道谢。
李狗儿在门外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小声快速说道:“头儿……把东西收好了,说要尽快送去县里。
你……自己小心点。”
说完,脚步声便匆匆远去。
陈默心中一动。
王猛选择将密信送去县里,而非按原计划继续押送流放队,这说明他动了心思,想独占这份功劳,或者说,想尽快摆脱这个烫手山芋。
这对自己短期有利,但同样意味着,凌尘那边可能很快就会收到消息。
他捡起地上的饼,慢慢咀嚼起来。
粗糙的口感刮过喉咙,但他吃得异常认真。
每一口都是生存下去的资本。
吃完饼,他感到胃里有了些许暖意,体力也恢复了一丝。
他挪到角落,捡起那块最锋利的碎陶片,藏入袖中。
这微不足道的“武器”,给了他一点微弱的安全感。
随后,他闭上眼睛,开始在自己的记忆宫殿中,疯狂检索《凌云》原著中关于“黑水驿”以及北境初期的一切信息。
原著中,这个驿站只是一笔带过的背景板。
但此刻身临其境,一些细节变得清晰起来。
他记得,书中曾提过,北境边军在大概这个时期,曾因冬衣和粮草供应不及时,爆发过一场不大不小的骚乱,虽然被凌尘轻易平息,却暴露了后勤体系的漏洞。
他还记得,黑水驿附近似乎有一个规模不大的、废弃的石灰窑……而关于蛮族,除了那封密信,原著前期还有一个容易被忽略的细节:蛮族贵族似乎对中原的一种名为“红浆果”的野果制成的果脯格外青睐,视若珍宝,常用来以物易物,换取些不起眼的小道消息或行个方便。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原著中只是推动剧情的工具,但此刻在陈默眼中,却成了可以串联起来的线索。
他需要一笔启动资金,需要一个不引人注目的方式,获取最初的情报和资源。
一个模糊的计划雏形,在他脑海中逐渐勾勒出来。
他轻轻挪到门边,透过门缝观察外面。
夜色己深,驿站大堂隐约传来王猛和驿丞喝酒吹牛的声音,其他官差和囚犯似乎都己歇下。
机会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一条更大的缝隙,如同幽灵般滑了出去,目标并非驿站大门(那必然被锁死且引人注意),而是驿站后院那排低矮的、充当厨房和仓库的土坯房。
凭借对古代驿站布局的常识和原主零星的生活记忆,他很快找到了目标。
厨房门只是虚掩着,里面弥漫着食物残渣和柴火的味道。
他屏住呼吸,借着月光,快速扫视。
盐块、一些常见的干草药、还有角落里一筐有些蔫吧、但颜色鲜红的野果——正是他记忆中的“红浆果”!
心脏微微加速跳动。
他迅速抓了几把看起来相对饱满的红浆果塞进怀里,又顺手拿走一小块盐巴和几样常见的、有消炎镇痛作用的干草药。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没有发出任何多余声响。
回到杂物间,关好门,他靠着墙壁坐下,感受着怀中浆果柔软的触感,袖中碎陶片的冰冷,以及脑海里那个初步成型的计划。
他用指尖无意识地、有节奏地轻敲着身下的干草。
第一步,利用红浆果尝试制作果脯,寻找与蛮族下层人员接触换取情报或资源的机会。
第二步,用盐和草药简单处理伤口,防止感染,尽快恢复行动力。
第三步,摸清驿站内外环境,尤其是那个废弃石灰窑的位置,那可能成为一个临时的秘密据点或加工场所。
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却是他从被动承受命运,转向主动规划命运的开始。
逆命之路,始于足下。
夜色深沉,驿站之外的山林深处,偶尔传来几声凄厉的狼嚎。
而在驿站屋顶的阴影里,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正静静注视着陈默刚才潜入又离开厨房的整个过程。
那双清冷的眸子在月光下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归于平静。
他拿那些酸涩的红浆果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