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抖动。
陈末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坚硬的板床上。
身上盖着的是一张洗得发白,但带着阳光和皂角味道的薄被。
虫群呢?
自己不是应该死了吗?
他猛地坐起,警惕地环顾西周。
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陈设简单,却异常整洁。
墙壁是夯土垒成,屋顶是旧时代的瓦片。
最引人注目的是靠墙的一排木架,上面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各种东西:锈蚀的零件、残缺的瓷器、一些干枯的草药,甚至还有几本用塑料纸小心包好的旧书。
阳光从一扇木格窗棂照射进来,在干净的土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里……太干净了,太有序了。
与外面那个混乱、肮脏的废土世界格格不入。
“哟,醒了?”
一个略带沙哑,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陈末转头,看到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时代中式褂子,头发胡子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正端着一个粗陶碗走进来。
老人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眼神却锐利得仿佛能看透人心。
“你是谁?
这是哪里?”
陈末的声音有些干涩,他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砍刀,却发现武器不见了。
“别紧张,小子。”
老人把陶碗递过来,里面是清澈温热的水。
“我叫乔三,这里是‘拾遗阁’。
你在城西废墟被蚀骨虫咬了,是我把你捡回来的。”
陈末接过水,没有立刻喝,而是先看了看自己的左腿。
伤口被仔细地清洗过,敷着一种墨绿色的草药,麻痹感己经消退,只剩下些许刺痛。
“你救了我?
为什么?”
陈末依旧警惕。
废土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
“为什么?”
乔三哈哈一笑,坐在床边的木墩上,“因为你小子命不该绝,而且……你背包里的那柄剑,挺有意思。”
陈末心头一紧,下意识地看向床脚,他的背包完好无损地放在那里。
“放心,没人动你的东西。”
乔三捋了捋胡子,“不过,你能找到它,还能在昏迷时都死死抓着它,说明你跟它有缘。
更重要的是,你被蚀骨虫咬伤,按理说早就该毒发身亡了,但你只是昏迷。
你猜是为什么?”
陈末茫然地摇头。
乔三指了指他的左手:“看看你的手。”
陈末低头,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左手手背上,不知何时,浮现出几道极其细微、若隐若现的暗金色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裂纹,又像是神秘的符文,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和不祥。
“这……这是什么?!”
他想用手去搓,却发现那纹路仿佛长在皮肤之下。
“这就是‘匠人诅咒’。”
乔三的表情严肃起来,“一种传承自旧时代,或者说,更古老时代的印记。
凡是身负这种‘灵韵之体’,并接触到真正蕴含‘灵韵’的古物时,诅咒就可能被激活。
那柄剑,就是引子。
而蚀骨虫的毒,某种程度上被你这刚刚苏醒的诅咒之力给抵消了。”
“灵韵之体?
匠人诅咒?”
陈末听得云里雾里,但本能地感到不安,“我会怎么样?”
“怎么样?”
乔三瞥了他一眼,“诅咒会随着你使用‘力量’而不断加深。
初期只是纹路蔓延,后期可能会肢体晶化,意识混乱,最终……变成一种非人的怪物,我们称之为‘畸变体’的一种。”
陈末如坠冰窟。
刚脱离虫口,又落入更恐怖的命运?
“有……有办法解除吗?”
“解除?
难如登天。”
乔三摇头,“但,有办法延缓,甚至……驾驭它。”
老人站起身,走到那排木架前,取下一本用兽皮包裹,边角磨损严重的古书。
他郑重地将其放在陈末面前。
兽皮封面上,是三个苍劲有力的古篆字。
陈末一个都不认识,但却能明白其意——《天工谱》。
“这就是驾驭诅咒的方法。”
乔三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庄重,“这是一门修复之术,修复的不仅是物品,更是其承载的‘历史’与‘灵韵’。
你身负诅咒,也唯有你能真正学会它。
用修复带来的‘秩序’之力,对抗诅咒带来的‘混乱’与‘异化’。”
乔三翻开书页,里面是各种复杂的结构图解、能量流转路线以及玄奥的心法文字。
“《天工谱》分三卷,我毕生钻研的,便是这《结构篇》。
小子,想活下去吗?
想真正理解你找到的那柄剑是什么吗?
想不再像老鼠一样在垃圾堆里刨食吗?”
他盯着陈末的眼睛,目光如炬:“拜我为师,继承这《天工谱》。
否则,以你刚刚激活的诅咒,不出三个月,必死无疑。”
陈末看着那本神秘的《天工谱》,又看了看自己手背上那不祥的暗金纹路,最后目光落在乔三脸上。
老人的眼神里有期待,有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孤独。
这是一个陷阱,也是一个机遇。
是继续在废土底层挣扎,等待未知的死亡,还是踏入这条充满危险与未知,但可能看到全新风景的道路?
他没有犹豫太久。
在废土,能活下去,就是最大的奢望。
他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忍着腿上的疼痛,朝着乔三,缓缓跪了下去。
“师父。”
乔三的脸上,露出了真正开怀的笑容。
他扶起陈末,将《天工谱》郑重地放在他手中。
“好!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拾遗阁的传人。
记住,我们修复的,不只是物件,更是文明断裂的链条,是黑夜中将熄的余火。”
陈末握紧了手中沉甸甸的古书,手背上的纹路似乎微微发热。
他知道,他的人生,从这一刻起,彻底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