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从噩梦中惊醒,浑身被冷汗浸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
梦里张明那张虚伪的脸还在眼前晃动,他温柔地握着她的手说“晓晓,等我站稳脚跟就接你进城”,转身却把她的返城名额卖给了别人,任由她在寒冬的破屋里咳血而亡。
冰冷的触感从身下传来,她猛地坐起,手指颤抖地抚摸粗糙的床单。
这不是梦?
她环顾西周,斑驳的墙壁上挂着1978年的日历,十月十七日被红笔圈了出来——正是张明骗她去参加干部聚会的前一周。
“我回来了…”她低声呢喃,指尖掐进掌心,痛感如此真实。
前世被抛弃后饥寒交迫的绝望,临死前听到张明与赵雪儿订婚消息的心碎,此刻都化作灼热的恨意在血管里奔涌。
窗外传来邻居早起倒痰盂的声响,夹杂着广播里嘹亮的《东方红》,这一切都在提醒她,命运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门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张明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温柔:“晓晓,醒了吗?
我给你打了热水。”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的戾气。
就是这个声音,前世用甜言蜜语哄得她交出所有积蓄,最后连她病重时攒下的药费都被夺走。
门被推开时,她正垂着头整理衣领,露出半截纤细的脖颈。
张明把搪瓷缸放在桌上,目光在她身上流转:“脸色怎么这么差?
今晚王主任家的聚会可要打起精神。”
他伸手想碰她的脸,被她侧身避开。
“做了个噩梦。”
她抬眼时己换上温顺的神情,只有攥着被角的手泄露一丝颤抖,“梦见你把我一个人丢在冰天雪地里。”
张明脸色微变,随即笑得更加温柔:“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丢下你?”
他从兜里掏出两颗水果糖,“特意给你留的,今天要做的红烧肉可得拿出真本事。
王主任要是满意,说不定能把食堂采购的活儿交给我们。”
她盯着那两颗用劣质彩纸包裹的糖。
前世她就是被这样的小恩小惠骗得团团转,甚至当他端走她熬了整夜的鸡汤去讨好赵雪儿时,还傻傻相信他是为了两人的未来。
“放心。”
她剥开糖纸,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像吞下裹着蜜糖的刀片,“我一定让王主任记住这道菜。”
等他转身离开,她走到窗边盯着他吹着口哨远去的背影。
晨光里那个穿着崭新中山装的青年,谁能想到他口袋里还揣着赵雪儿送的真丝手帕?
她记得清清楚楚,今晚的聚会上赵雪儿会故意打翻汤碗羞辱她,而张明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斥责她毛手毛脚。
水盆里倒映出她二十岁的脸,苍白却眉眼凌厉。
她撩起冷水拍在脸上,感受着刺骨的凉意唤醒每一个细胞。
前世临死前发过的毒誓在耳畔回响——既然老天让她重回命运的拐点,她不仅要让张明身败名裂,还要把那些踩着她血肉往上爬的人统统拉进地狱。
衣柜里挂着唯一一件没有补丁的的确良衬衫,她却伸手取了最旧的工装。
镜子里的人嘴角扬起冰冷的弧度。
张明最讨厌她这副土气的打扮,等晚上看到赵雪儿光鲜亮丽的模样,对比之下会更觉得她上不得台面。
真好。
她就是要让他永远记得,这个他看不上的乡下女人,是怎么亲手碾碎他攀龙附凤的美梦。
灶台上的猪肉己经散发出若有若无的腥气,她指尖抚过那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突然想起前世临死前在垃圾堆里捡到的馊馒头。
饿到极致时连霉斑都舍不得刮掉,那种蚀骨的绝望让她此刻恨不得把菜刀劈进张明虚伪的笑脸。
但她在等。
等今晚所有人尝过她手艺后惊艳的目光,等张明自以为得计时突然翻盘的空欢喜,等赵雪儿那双保养得宜的手被她用滚油烫出水泡的惨叫——是的,她记得前世赵雪儿“不小心”把热油泼在她手上时,张明是怎么笑着说“雪儿也不是故意的”。
铝锅里的水开始沸腾,她将猪肉浸入滚水,看肉块在泡沫中沉浮。
就像她曾经单纯的心,在欺骗与背叛的熔炉里煎熬重生。
当锅盖掀开的瞬间,白雾蒙住了她的眼睛,也掩去了眸子里嗜血的光。
张明在门外催促的声音己经带着不耐烦,她缓缓擦干手,对着玻璃窗理了理鬓角。
接下来这场戏,她可是期待了整整两辈子。
只是她还没想明白,为什么重生后心口总会浮现一双深邃的眼睛——那个在前世葬礼上为她献过一束白菊的男人,此刻又会在哪里?